冰冷。虚无。数据流的剥离感前所未有地…粘稠而迟滞。
仿佛整个重置过程正在某种无形的泥潭中艰难跋涉。林默的意识碎片不再是被高效地回收重组,而是被一股宏大却透着疲态的系统力量勉强收拢,拖拽着穿过极不稳定的数据通道。他能模糊地感知到,周遭原本稳定流转的底层数据流正变得紊乱,不时迸发出短暂的能量尖啸和逻辑错误的光斑,如同一个超载的系统正在勉力维持。
【重置协议…启动…中…】
【警告…环境稳定性…89%…低于临界阈值…】
【资源优先保障核心协议…次级实体重构效率…下降…】
【错误…错误…部分数据包丢失…尝试冗余恢复…】
系统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嘈杂的底噪,失去了以往的绝对冰冷,竟透出一丝…力不从心?
终于,那熟悉的腐殖土气息涌入鼻腔,却混合着更浓烈的臭氧灼烧感和一种…陌生的、仿佛古老青铜器锈蚀后的金属腥气。
林默猛地睁开双眼。
第十一次苏醒。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瞬间窒息——
不再是那片被月光笼罩的、虽然诡异却尚属“自然”的山谷。
整个世界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暗红色的滤镜,视野所及的一切——虬结的藤蔓、覆满苔藓的岩石、散落的兽骨、甚至空气中飘散的尘埃——其边缘都勾勒着极其细微、不断流动的暗红色数据流光边,如同整个世界都是一个即将崩溃的、渲染出错的全息投影。
但这并非最让他震骇的。
就在他视野的正前方,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不断微微颤动的暗红色界面!
界面的风格古老而狰狞,仿佛由凝固的血液和破碎的青铜器熔铸而成,边缘是扭曲的、如同挣扎鬼影般的符文。界面中央,是两个他从未见过、却瞬间理解其含义的狰狞古篆——
【劫录】
下方,一行较小的、同样由流动暗红光芒构成的文字冰冷地陈列:
【当前劫力:0\/100】
紧接着,下方列出了数行可解析的条目,每一条后面都跟着一个不断微幅波动的、令人心悸的百分比数值和一些完全无法理解的复杂参数:
【观测解析项:】
【■ 天命人(???)- 等级:??? 威胁度:终级 解析进度:0.0001% 所需劫力:∞】
【■ 瘴疠妖藤(活性化) - 等级:7 威胁度:高 解析进度:2% 所需劫力:300】
【■ 腐息泥沼 - 等级:3 威胁度:中 解析进度:5% 所需劫力:80】
【■ 幽影蝠 - 等级:1 威胁度:低 解析进度:12% 所需劫力:15】
【■ 环境规则‘重力异常’ - 解析进度:0.5% 所需劫力:200】
【■ 环境规则‘空间褶皱’ - 解析进度:0.1% 所需劫力:500】
…(更多条目模糊不清)…
林默的狼脑几乎无法处理这庞杂而恐怖的信息量。劫力?解析?这些是什么?!这个界面…这个【劫录】…是系统崩溃产生的错误显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
右前方的灌丛并未像以往那样“准时”晃动。取而代之的是,那片区域的暗红色数据流光边骤然加剧流动,如同电路过载般疯狂闪烁了数次,然后,天命人的身影才仿佛信号不良般,伴随着细微的空间扭曲和延迟,骤然出现在预定的坐标点上!
但他的状态,明显不同。
玄色劲装上原本流畅蠕动的暗金纹路,此刻变得时明时灭,甚至偶尔会出现短暂的僵滞,仿佛能量供应不稳。面具下那双原本纯粹由金色数据流构成的瞳孔,此刻竟能隐约看到其下冰冷的生物质眼珠,数据流如同破损的显示屏般不时闪烁、撕裂。他周身那绝对的威压依旧存在,却似乎…不再那么完美无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内部牵制了他部分算力。
天命人似乎也察觉到了环境的异常和林默身上那不同寻常的【劫录】界面散发出的诡异波动。他第一次没有立刻执行扫描和逼近流程,而是头部极其轻微地偏转了一个角度,那双数据流紊乱的金眸,第一次真正地、带着一丝近乎“疑惑”的审视,落在了林默…以及他眼前的血色界面上。
就是这瞬息之间的异常!
林默的求生本能和那属于程序员的、对异常状态的敏锐直觉同时尖叫起来!
跑!但不是盲目地跑!
他的目光疯狂地扫过【劫录】界面上的列表。【腐息泥沼 - 威胁度:中】、【幽影蝠 - 威胁度:低】…这些是他之前从未注意过、或者系统从未允许他注意到的环境细节!
他没有选择之前任何一次尝试过的方向,而是向着记忆中一片从未踏足过的、地势低洼、散发着更浓烈腐败气息的区域猛冲而去!那里在界面上被标记为【腐息泥沼】!
他的动作似乎触发了什么。天命人立刻动了起来,但启动速度似乎慢了极其细微的一刹,追击的路径也不再是完美的预判封锁,而是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修正延迟。
林默疯狂奔跑,他能感觉到天命人就在身后,那冰冷的杀意依旧锁定着他,但压迫感…似乎不再那么绝对无法抗衡?
他冲入那片泥沼区域,狼爪瞬间陷入冰冷粘稠、冒着毒气泡泡的淤泥中。行动变得极其困难,但【劫录】界面上,【腐息泥沼】的解析进度竟然从5%开始极其缓慢地上升!【当前劫力】也从0跳动到了1!
同时,界面上跳出一条新的信息:
【遭遇环境侵蚀:移动速度降低30%,持续受到轻微毒素伤害。】
【记录生存行为:‘于腐息泥沼移动3秒’,劫力+1。】
天命人追击而至,但他踏入泥沼的瞬间,林默清晰地看到,天命人玄色靴子上的暗金纹路闪烁了一下,其移动速度也明显受到了环境影响!虽然远不如林默所受的影响大,但这确确实实发生了!系统似乎无法完全豁免这种环境规则层面的干扰!
然而,实力的差距依旧巨大。天命人适应环境的速度快得惊人,长棍再次抬起。
这一次,林默没有试图激发那被抑制的本能,而是利用泥沼的粘滞,猛地向旁边一扑,试图躲向一块半埋在淤泥中的黑色巨石之后。
太慢了。
长棍无视了泥沼的阻力,化作一道扭曲的残影,精准地指向他的头颅。
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
但就在这最后的瞬间,林默的瞳孔中,倒映出的不再是绝望,而是那悬浮在眼前、剧烈颤动的【劫录】界面。他死死盯着那条关于天命人的解析条目,盯着那【解析进度:0.0001%】和【所需劫力:∞】。
棍影遮天蔽日,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
然而,就在意识即将被粉碎的前一刹那——
一个与当前系统完全不同、仿佛来自更古老、更底层空间的冰冷机械音,穿透了所有噪音,直接在他的意识最深处响起:
“检测到高韧性意识体于系统异常期连续存活超过10轮回…”
“符合隐藏协议‘观劫者’激活条件…”
“绑定【观劫录】…载入中…”
“轰——!!”
剧痛传来,意识粉碎。
但这一次,黑暗并未持续太久。
林默发现自己并未陷入那纯粹的虚无,而是漂浮在了一个奇异的意识空间之中。
这里如同破碎的数据深渊,背景是无数流淌的、残缺的0和1构成的河流。他的正前方,悬浮着一块巨大的、布满裂痕的屏幕碎片,屏幕上显示着一个他无比熟悉的、早已破产的游戏公司的Logo——那是他前世耗时数年、最终未能面世的独立游戏《荒劫》的Logo!Logo下方,还有一行模糊的小字:“build 0.91 Alpha - pre Release”。
在这块破碎屏幕的旁边,一条他极其熟悉的、代表自身状态的血条悬浮着,但血条旁边,赫然多了一个狰狞的、由血色光芒构成的数值:
【劫力:10\/100】
与此同时,三条仿佛由最冰冷坚硬的法则直接镌刻在他灵魂之上的铁律,如同枷锁般轰然落下,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力量:
【铁律一:万物皆劫,唯录长生!记录生存,禁绝战道!】(observe and Record. Survival through documentation, Not bat.)
【铁律二:劫尽则亡,万念俱灰!】(the tribulation points Exhausted,Annihilation Follows.)
【铁律三:天命不可窥,妄触即殛!】(do Not probe the destiny-bearer.transgression Leads to Instant Execution.)
冰冷的机械音最后一次回荡,然后彻底消失,只留下那三条铁律,如同不可逾越的天条,悬浮于他意识的核心。
【死亡记录已归档】
【轮回序列号:011】
【死因:意识粉碎(观劫录绑定触发)】
【劫力结算:生存记录转化+10】
【当前劫力:10\/100】
【重置协议…基于新参数…重构中…】
林默的意识在冰冷的法则中战栗。
他明白了。
这不是系统的恩赐。
这是一个更加残酷的…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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