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道口，冰冷的对峙在无声中持续。军装男人的枪口微微上扬的角度，像一道不可逾越的界限，将他身后那片深邃、死寂的防空洞与刘乐黎他们所在的排水涵洞彻底隔开。那眼神里没有杀意，却有一种更令人心悸的东西——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禁止，仿佛他们再前进一步，就会触发某种无可挽回的后果。
“呃啊——”身后管道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以及无数屏幕碎裂、哀嚎重叠在一起的可怕噪音。“镜面侠”正在强行突破阿光落下的闸门！它对于“源代码”的渴望，以及主体那混乱意志的驱策，让它变得无比狂暴。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妈的……”翼低声咒骂，脉冲手枪在军装男人和身后管道入口之间移动，难以抉择。攻击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还是回头面对那个扭曲的影像聚合体？
鹞子将零·蓝漪轻轻放下靠墙，举枪警惕后方，额角渗出冷汗。阿光更是吓得脸色惨白，紧握着着他的改装控制器，似乎想做点什么，却又无能为力。
刘乐黎的心脏狂跳，目光死死盯着军装男人。他不是“侠”单元，他身上没有那种混乱的数据能量感，反而是一种……历经硝烟沉淀下来的冰冷死寂，像一把藏在鞘中的老枪，沉默却致命。“收藏家”的清道夫？他在这里做什么？看守？还是说，这片防空洞里有什么连“收藏家”或者其残余势力都忌惮的东西？
零·蓝漪的呓语再次微弱响起：“……好多门……锁住了……钥匙……是空的……”她的眉头紧蹙，似乎在昏迷中也能感受到外界那令人窒息的压力。
就在这时——
轰隆！！！
管道入口处一声巨响，沉重的闸门被一股蛮力硬生生撞开！无数闪烁着混乱影像的屏幕碎片如同潮水般喷涌而出，伴随着刺耳的噪音，那个由破碎屏幕组成的“镜面侠”扭曲地挤进了排水涵洞！
它的“头部”，那面巨大的雪花屏幕猛地对准了刘乐黎，上面的噪点疯狂翻滚，凝聚成一张极度痛苦、不断扭曲拉扯的人脸轮廓，发出尖锐的啸叫：
·……看……见……你……！
无数碎裂的屏幕上都同时映照出刘乐黎的身影，那些影像仿佛活了过来，伸出由光影构成的触须，想要将他拉扯进去！
几乎在同一瞬间！
军装男人的眼神骤然一厉！他似乎对“镜面侠”的闯入极为不满，或者说，这怪物的出现干扰了他的“看守”！
他没有丝毫犹豫，动作快如闪电！那支老式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猛地抬起——但枪口对准的，并非刘乐黎等人，而是刚刚挤进来的“镜面侠”！
砰！砰！砰！
清脆而震耳的枪声在封闭的涵洞内炸响，完全不同于脉冲武器的嗡鸣，充满了原始的火药力量和致命的冲击力！子弹精准地射向“镜面侠”身体上那些闪烁着最关键影像、数据缆线最密集的屏幕！
噼里啪啦！玻璃和液晶屏碎片四溅！那些被击中的屏幕瞬间暗灭，上面的哀嚎人脸也扭曲着消失！
“镜面侠”发出一声更加尖锐、混合着痛苦和愤怒的嘶鸣，它的注意力瞬间被军装男人吸引了过去！无数屏幕齐刷刷转向军装男人，投射出混乱的光影和负面情绪冲击！
军装男人面不改色，身形如同磐石，稳健地移动、射击、退壳、上膛，动作流畅得像是经历了千百遍。每一颗子弹都蕴含着奇异的力量，似乎能一定程度上干扰甚至“击碎”那种由混乱数据构成的能量体！他仿佛是天生的这类“异常”的克制者！
“他……他在帮我们？”阿光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不！他只是在清除闯入他‘地盘’的东西！”翼瞬间做出了判断，“快！趁现在！找别的路！”
军装男人挡住了去往防空洞深处的路，但也暂时拦住了“镜面侠”。这为他们争取到了宝贵的、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鹞子立刻看向涵洞另一侧：“那边！有水流声，可能有出口！”
那是一个坍塌了大半的旧排水口，黑黢黢的，散发着潮湿锈蚀的气味，不知通向何方。
没有时间犹豫了！
翼率先冲向那个缺口，脉冲手枪警惕地指着前方可能存在的危险。鹞子再次背起零·蓝漪紧随其后。刘乐黎拉起几乎腿软的阿光，踉跄着跟上。
身后，枪声、屏幕碎裂声、怪物嘶吼声以及那冰冷混乱的意念冲击交织在一起，战况激烈。军装男人如同不可撼动的礁石，将“镜面侠”死死拦在涵洞的另一端。
几人毫不犹豫地钻进了那个废弃的排水口。里面比管道更加狭窄潮湿，脚下是淤泥和锈蚀的金属碎片，空气浑浊不堪。他们只能弯着腰，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出现微弱的光亮，并且传来隐约的……撞击声？还有某种规律的、沉重的金属摩擦声？
翼示意大家停下，小心地探出头观察。
外面似乎是一个更大的地下空间，像是某个废弃的地铁维修隧道或者大型管道枢纽。光线来自远处几盏忽明忽暗的应急灯。
而就在不远处，一个身影正在疯狂地撞击着一扇厚重的、锈迹斑斑的金属大门！
那是一个穿着破烂不堪、沾满油污的工装服的男人，他的动作僵硬而狂躁，一次又一次地用身体、用头撞击着铁门，发出“咚！咚！咚！”的闷响。他的手臂似乎经过了拙劣的机械改造，一只手上拿着一个巨大的、仍在旋转的冲击钻头，另一只手则是一个不断开合的巨大扳手。
·……开门……开门……工作……我要工作……·……流水线不能停……规程……必须遵守规程……
模糊而执拗的意念散发出来。
“工……工匠侠？”阿光的声音带着哭腔，“又一个！这是早期工业区的废弃自动化劳工概念的变体！它认为所有关闭的门后都是需要它去维修的生产线！”
这个“工匠侠”显然也陷入了某种偏执的疯狂状态。
而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维修隧道的更深处，借着昏暗的灯光，他们能看到一个高大的、轮廓极其熟悉的黑影正以惊人的速度沿着轨道疾驰而来！它没有发出蒸汽机车的轰鸣，而是某种低沉的、能量汇聚的嗡鸣声，车头灯如同两只巨眼，射出冰冷的光芒！
“高……高铁侠？！”刘乐黎失声。他那个关于交通工具产生意志、在地下网络中自主运行的废弃创意！
高铁侠的目标似乎也是那扇金属大门，或者是门后的东西？它速度极快，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而那个“工匠侠”还在不知死活地撞击着大门！
“不好！要撞上了！”翼惊呼。
下一秒，疾驰而来的“高铁侠”丝毫没有减速，冰冷的车头直接撞上了狂躁的“工匠侠”！
轰！！！
一声巨响，“工匠侠”的身影瞬间被撞得四分五裂，机械零件和扭曲的金属四处飞溅！那只旋转的钻头和巨大的扳手咣当一声砸落在远处。
“高铁侠”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毫不停留，庞大的车身呼啸着冲向那扇厚重的金属大门！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就在即将撞上的瞬间，“高铁侠”的车身仿佛化作了某种半能量体，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直接穿透了过去！消失在了门后！
只留下门外一地狼藉的零件碎片，以及那个被撞得扭曲、却仍在微微抽搐、发出“工作……规程……”碎语的“工匠侠”的半边头颅。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刘乐黎等人。
那扇门后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高铁侠”能穿透进去？而“工匠侠”却疯狂地想要打开它？
军装男人看守着防空洞入口，阻止一切进入。
“高铁侠”却能无视物理规律穿透进去。
这地下网络的深处，那个被遗忘的防空洞里，究竟隐藏着什么？是主体分裂的“碎片”？是比“侠”单元更可怕的、源自刘乐黎更早期、更黑暗创意的造物？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零·蓝漪的呓语再次幽幽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清晰的恐惧：
“……它们……都醒了……”“……最初的……噩梦……”
刘乐黎感到一股寒意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最初的噩梦……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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