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我便生了一场大病。”
幽魂继续说着,眼中翻涌着无数悲伤的情绪,仿佛重新经历那场焚心蚀骨的煎熬。
“心如被架在火上灼烤,高烧不退,浑浑噩噩,整整三日。病好后,身体虚弱,又休养了数日,便迫不及待地再上山寻她。”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无尽的迷茫与空洞:“只是,那道观空了。人去楼空,再无踪迹。仿佛从未存在过。我找遍了那座山,问遍了附近的人,都说从未见过什么道观,更未见过一个叫濯的道姑。有时我甚至会怀疑,那一切,是不是只是我南征北战时,做过的一个漫长的、过于美好的梦?”
幽魂停下叙述,抬起头,望向吧台后的泷川。
那双空洞的眼中,此刻清晰地映满了百年未散的困惑和哀伤,以及最后一丝渺茫的期盼。
他讲述了这个哀伤的故事,他喜欢这位能沟通阴阳的店主爱听这个故事,会出手相助。
然而此刻,泷川只是安静地听着,脸上并无太多波澜,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是阅尽千帆后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倦怠。
霍骁眼中那点期盼的光芒,如同风中的残烛,一点点黯淡下去,最终化为更深的失望。
就在这时,泷川红唇轻启,没有回应他的问题,却低低地吟诵出一段歌谣,声音清泠泠的,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莲花落,莲花落,
逢君思君十三载,
十三花归十三日”
幽魂猛地一震,他失声惊呼。
“这是什么?十三日是十三日!她当时念的,就是这个,你怎么会知道。”
这诡异的歌谣,彻底击碎了他关于“梦境”的最后一丝侥幸。
“那是我的梦吗?还是。”他语无伦次,巨大的震撼和恐惧攫住了他。
泷川的目光落向虚空。
“她早已告诉过你,”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之力,“她就是那朵莲花。开自你内心最纯净柔软之地。你的每一次枉杀,每一次放纵心中的兽性,都在啃噬那片净土。净土污浊,莲花自然一日日凋零。”
“那我还能找到她吗?”幽魂急切地追问。
“我愿意!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能再见到她!哪怕一眼!” 是否因他而彻底凋零?他不敢问出口。
泷川缓缓摇头,“若如此简单,她便不会让你历经百年漂泊,最终找到我这里了。”
她指尖轻轻敲击着吧台光滑的木质台面,发出叩叩的轻响。
霍骁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绝望的茫然:“那我又该如何?我该去哪里寻她?如何才能赎清我的罪孽?”
泷川看着他,那双眸子,此刻深邃如渊。
她轻轻问:“将军,你有听过一句话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霍骁的心上。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霍骁的魂体彻底僵住。
这句话直指一个他从未敢想,却似乎命中注定的方向。
他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一种混合着决绝的光芒。
“我明白了。”他喃喃道,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沉重。
“多谢姑娘指点迷津。”他对着泷川,极其郑重地深深一揖,行的是古礼。
起身后,他迟疑了一下,问道:“不知姑娘此番相助,需要我以何为酬劳?”
“酬劳?” 泷川微微歪头,似乎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
她的目光扫过霍骁虚幻的身体,最终,唇角勾起一个弧度。
他一个魂体,又能拿出什么,难不成要告诉老板去挖自己的墓葬?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老板去挖我的墓吧。”
“你付过了。”她伸出右手,掌心向上。
两人的话奇异的重叠在一起,泷川失笑,摆了摆手。
随着她的话音,霍骁惊愕地看到,泷川摊开的掌心里,不知何时,静静地躺着一颗灼热温度的泪珠。
那是他方才沉浸在悲痛回忆中,魂体因极致哀伤而凝出的最纯粹的一滴魂泪。
泷川屈指一弹,那颗蕴含着悲恸的魂泪便轻盈地飞起,划出一道微弱的流光。
就在泪珠即将落地的瞬间,一面边缘流淌着水银般光泽,镜面却幽深如古井的圆镜凭空出现。
镜面精准地接住了那颗泪珠。
泪珠无声地融入镜中,消失不见,只余下镜面微微荡漾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泷川收回手,仿佛只是弹走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霍骁看了一眼泷川平静的侧脸,不再言语,转身,那抹白衣幽魂穿透咖啡馆紧闭的木门,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忘川河畔永恒的寂静之中。
咖啡馆内重归安静。
零三九飘到那面悬浮的古镜旁,好奇地绕着它转圈,光芒扫描着镜面:“未知能量载体,高浓度‘悲’情绪已吸收并封存。”
泷川缓步走到吧台边,指尖拾起那个曾盛放过咖啡的素白瓷杯。杯壁上还残留着淡淡的咖啡渍。
她打开水龙头,哗啦的水流瞬间涌出,冲刷着指尖。
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晃神,像是要借着水流将那些盘踞在心头的细碎情绪一并冲走。
“那个情绪,你明天再尝试吸收吧。”
她头也不回地对零三九说,声音被水流声衬得有些模糊。
“一天一个,贪多嚼不烂,小心你的核心程序紊乱。”
悬浮在半空的光球晃了晃,光芒柔和了几分。
“知道啦。”
顿了顿,它又忍不住好奇,“对了,那面铜镜,到底是什么来头?”
泷川关掉水龙头,拿起海绵擦拭杯壁,动作慢悠悠的。
“就是面普通的镜子。” 她轻笑一声,指尖划过杯口的弧度。
“不过我找阎王殿下帮了点小忙,让它能暂时存放这些剥离出来的情绪。你也知道,我以前疯起来的时候,可没少干囤积情绪的蠢事。”
零三九的光芒闪烁了一下,显然想起了那些遥远的过往。
最初的时候,泷川哪里像现在这样佛系。
她几乎是见人就想扒开对方的心看看,遇到一个魂魄就要追问到底,收集到的情绪杂乱无章地堆在识海里,差点没把自己逼疯。
那时候创下的 “战绩”,至今仍是零三九数据库里的警示案例。
“后来才想明白,情绪这东西,贵精不贵多。”
泷川将洗干净的杯子倒扣在沥水架上,水珠顺着杯壁滚落,在台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就像这次那个幽魂的故事,你觉得他藏着的是‘哀’吗?”
零三九愣了愣:“难道不是?将军找不到濯,最后战死沙场,听起来就够哀伤的了。”
“我们要的‘哀’,可不是自怨自艾的那种。”
泷川转过身,靠在吧台上,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是‘他哀’, 为他人命运而发的共情之哀。但你看那个将军,到最后心里想的还是怎么找到濯,连自己的本分都忘了。他的执念太深,哀是有,却不够纯粹。”
她挑眉看向光球:“要不要赌一把?”
零三九沉默了片刻,光芒忽明忽暗,显然在飞速分析数据。
半晌,它才闷闷地说:“赌就赌。输了怎么办?”
“你输的还少吗?” 泷川笑得促狭,“上次赌孟婆新熬的汤会不会翻车,你输了我一个月的闭嘴。”
零三九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像是被戳中了痛处:“那这次我输了就帮你盯着沈独光,24 小时监控,他去厕所我都给你记下来。”
“成交。” 泷川拿起自己喝水的瓷杯,对着零三九的方向轻轻一举,杯沿与光球的光芒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回响,像是达成了某种约定。
零三九飘到她手边,用光芒蹭了蹭杯壁,算是回应。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透过玻璃窗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咖啡馆里静悄悄的,只有草木香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泷川望着窗外渐渐热闹起来的小吃街,忽然打了个哈欠:“算了,不想这些了。监控的事明天再说,我现在只想瘫着。”
她转身走向柜台后的躺椅,留下零三九一个光球在原地转圈,嘴里碎碎念着 “绝对不会输” 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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