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的日头把石板路晒得能烙饼，诗诗举着片大荷叶当伞，蹲在荷塘边瞅花苞，荷叶上的水珠被她晃得像银珠子滚来滚去。“灵月姐姐！这荷花要开啦！”她指着朵半开的粉荷喊，花瓣边缘卷得像小姑娘的裙边，“比去年的花苞胖！是不是偷偷喝了太多露水？胀得马上要炸开啦！”
灵月正在院里煮酸梅汤，砂锅咕嘟咕嘟熬着乌梅和冰糖，酸香混着薄荷的凉，飘得满街都是。“别往荷塘里踩，”她往诗诗手里塞了碗冰镇酸梅汤，“去年夏至你为了摘莲蓬，一脚踩进泥里，新做的绿布鞋变成了‘泥靴’，被张婶追着用莲蓬打了三下，说你把藕芽都踩疼了。”诗诗吸溜着酸梅汤直点头，冰碴子在舌尖化开，“比去年的多放了桂花！甜得带点香，凉得能把夏天冻成冰！”
苏砚在葡萄架下搭凉棚，竹竿绑得像个绿色的帐篷，他往架上挂了串刚摘的青葡萄，“李伯说夏至得躲阴凉，”他擦了擦额头的汗，“今年的葡萄藤比去年爬得密，等会儿就能在底下摆桌子吃饭，葡萄熟了伸手就能摘，省得诗诗总惦记着爬梯子。”诗诗跑过来帮忙递绳子，结果脚下一绊，拽得葡萄藤“哗啦”掉了串青果，引得苏砚直笑：“这是葡萄给你‘尝鲜’呢！酸得你龇牙咧嘴，看你还敢不敢乱拽。”
铁手张带着丫蛋来送新打的竹躺椅，竹篾编得又软又韧，躺在上面能看见星星。“给你们纳凉用，”他把躺椅往葡萄架下一架，“比去年的宽，诗诗和丫蛋能并排躺，丫蛋还在椅腿刻了片荷叶，说是躺着都能闻见荷香。”丫蛋举着个刚剥的莲蓬喊：“诗诗姐姐，我爹摘的！比去年的嫩，莲子甜得能当糖吃，莲心泡的茶还能提神！”
两个丫头蹲在竹筐旁剥莲子，诗诗的指甲被染成了绿的，剥着剥着就把莲心扔进嘴里，苦得她直伸舌头，丫蛋则把莲子摆成小莲花，说是给荷花仙子“做点心”。书生背着画筒在荷塘边转悠，蝉鸣在柳树上织成网，他赶紧掏出纸笔，画下这幕：诗诗举着莲心皱眉吐舌，丫蛋的莲子莲花歪歪扭扭，苏砚的凉棚漏着光斑，灵月的酸梅汤在砂锅里冒白汽，远处的荷花在画纸上开成粉云。
“这画得叫《夏至荷风图》，”书生举着画纸晃，“比去年画的《荷塘图》多了几分酸劲，你看诗诗苦红的舌头，比荷花还艳。”诗诗伸手去抢画，结果带倒了莲蓬筐，绿莲蓬滚得满地都是，引得鸭子“嘎嘎”跑来啄食，惊得她直跺脚：“我的莲子！变成鸭子的零食啦！”
张婶的凉面摊摆在荷塘边的老槐树下，面条浸在冰水里，浇上麻酱和黄瓜丝，吃一口凉到心坎里。“来碗凉面解解暑！”她往诗诗碗里多搁了勺蒜泥，“今年的黄瓜是新摘的，比去年的脆，拌面条香得能把蝉都招下来。”诗诗呼噜噜吃着面直咂嘴，麻酱的醇混着黄瓜的清，说比去年的多了股荷风的凉：“张婶，明年往面里加藕丝！脆得能嚼出响，凉得能把日头都吹跑！”
王掌柜摇着扇子来送新做的竹扇，扇面上画着“荷塘月色”，竹骨削得轻薄，扇起来风特别大。“给灵月姑娘纳凉用，”他把扇子往诗诗手里塞，“这扇比去年的好看，扇面还防蛀，能用一整个夏天。”诗诗举着扇子往荷塘里晃，想给荷花“扇扇风”，结果扇子没拿稳，“扑通”掉进水里，引得大家直笑：“这哪是扇风，是给荷花送了个新玩具，等会儿青蛙都得围着扇面跳。”
白老坐在葡萄架下的竹椅上，手里摇着蒲扇，眼瞅着孩子们追鸭子抢莲蓬。他脚边摆着杯莲心茶，茶汤苦中带甘，像极了日子的味。“夏至三庚数头伏，热在三伏冷在三九，”他慢悠悠地说，“年轻时在江边撑船，夏至天热得能把人烤出油，哪像现在，守着荷塘吃凉面，听着蝉鸣等天黑，这日子，凉得像荷叶上的露。”
月亮爬上柳梢时，荷塘的蛙鸣此起彼伏，我们坐在凉棚下分食莲子羹，甜香混着薄荷的凉，在晚风里缠成了团。诗诗突然指着天边的星星说：“那颗最亮的星像颗大莲子！肯定是老天爷给咱们的夏至礼！今年的夏天准能凉丝丝的！”
“先等你把今天掉的莲蓬捡回来再说，”灵月笑着刮她的鼻子，“去年你把荷花瓣撒进酸梅汤，说要做‘荷花仙饮’，结果汤酸得像醋，白老喝了一口直皱眉。”
大家都笑了，笑声混着蝉鸣和蛙叫，在清凉的夏夜里飘得很远。葡萄藤在凉棚上悄悄生长，像在编织一个关于清凉的梦。这江湖的故事，就在这夏至的荷风里，在这伴着蝉鸣的清凉里，又添了新的一笔。
毕竟，只要这荷花还在开，这酸梅汤还在煮，我们还在这凉棚下，这江湖的夏天，就永远凉不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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