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如同冰冷的铁箍,紧紧缠绕着我的心脏,并且不断收紧。念动力屏障在两只金属保安人偶狂暴的夹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随时可能彻底崩碎。小型木偶的尖锐攻击如同永无止境的冰雹,砸落在屏障和我的身体上,带来连绵的刺痛和精神的持续损耗。
右臂的冰冷已经侵蚀到了肩膀,麻木感正向躯干蔓延,思维像是被冻僵的齿轮,转动得越来越慢,越来越艰难。每一次催动念动力都变得无比痛苦,仿佛在撕裂自己冻结的灵魂。
无面者依旧端坐,那张缝合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门票脸,如同戏台下冷漠的看客,欣赏着舞台上演的死亡戏剧。
要死了吗?
像那些破碎的玩偶一样,变成这腐朽乐园的一部分?
就在意识即将被寒冷和疲惫彻底吞没的瞬间,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无面者身后那扇肮脏的巨大窗户。
窗外,是灰蒙不变的死寂天空,以及……那座倒悬的旋转木马。
它巨大的、漆色剥落的顶棚在下,那些保持着奔跑姿态的木马和华丽立柱在上,如同一个被粗暴翻转的童年美梦,沉默地倒悬在雾气中,构成一幅无比怪异却又无比熟悉的景象。
熟悉……
林夜的话语,如同划破黑暗的闪电,猛地劈入我几乎冻结的脑海!
——“在这里,想象力或许比纯粹的力量更有效!”
想象力!
这不是现实世界!这里是虚界!是梦境与扭曲规则的领域!纯粹的力量对抗在这里或许是最低效的方式!
而几乎就在这个念头产生的同一时刻——
我紧握的左手掌心,那枚来自现实单车、一直提供着微弱锚定感的金属齿轮,猛然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
那不再是微温,而是如同烧红的烙铁般滚烫!一股强烈的、几乎要灼伤掌心的热流从中奔涌而出,顺着我的手臂一路向上,蛮横地冲撞着右臂那蔓延的冰冷,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也瞬间驱散了些许思维的冻僵!
它像是在回应我的醒悟,在为我注入最后的力量!
拼了!
放弃所有徒劳的防御和硬碰硬的攻击!我相信林夜的判断,相信这枚现实齿轮带来的启示!
我猛地撤回了大部分用于维持屏障的念动力!
噗——!
屏障瞬间变得稀薄,金属保安人偶的巨大钳子和旋转钻头几乎同时突破了防御,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向我袭来!小型木偶的浪潮也瞬间扑近!
但我不管不顾!
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生命力,甚至包括右臂那被污染侵蚀带来的诡异冰冷能量,都被我强行拧成一股,不再是向外冲击的力量,而是向内、向虚无处、向这片空间的“规则”发起的——一个疯狂的、孤注一掷的“想象”!
我死死盯着窗外那倒悬旋转木马最中央、连接着所有木马和顶棚的巨大主轴!那根在灰蒙光线下显得锈迹斑斑的金属轴!
集中!想象!
想象它内部的结构!想象金属疲劳!想象经年累月的锈蚀!想象它在承受不应有的倒悬重力下发出的呻吟!
想象它……从内部开始……断裂!
“断!”我从灵魂深处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将全部的概念强行“塞”进这个世界的规则里!
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巨人,听从了这荒谬的指令,抡起重锤,狠狠砸向了那根遥远的轴心!
——咔嚓!!!!
一声极其尖锐、刺耳到极点的金属撕裂声,猛地从窗外传来!那声音如此巨大,如此真实,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战斗噪音!
只见窗外那倒悬的旋转木马中央,那根粗大的主轴,就在我们眼前,毫无征兆地、如同被无形巨力摧毁般,从中间猛地扭曲、迸裂!无数锈蚀的金属碎片和零件如同爆炸般四溅飞射!
失去了核心的支撑,一匹位于边缘的、最为巨大的、彩漆剥落露出底下灰白木质的木马,连同它连接的一截断裂的华丽立柱和金属杆,在重力的作用下,猛地脱离了整体,如同被投石机抛出的巨石,带着凄厉的呼啸声,划破灰蒙的空气,朝着我们所在的二楼窗户——狠狠撞来!
它的体积是如此巨大,投下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整个窗户!
无面者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巨变,它那一直稳坐的身影第一次出现了晃动,门票脸上的红光剧烈地闪烁起来,发出了急促的“嗬嗬”声,试图操控木偶回防,但已经太晚了!
轰隆!!!!!!!!!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猛然爆发!
那扇巨大的、肮脏的窗户连同其周围的墙体,如同纸糊一般被瞬间摧毁!玻璃和碎砖如同暴雨般向内喷射!
那匹巨大的、沉重的木马,携带着万钧之势,狠狠地撞入了二楼室内!
它那庞大的躯体瞬间碾压、撞碎了不知多少围在我周围的小型木偶!木屑、零件、碎布如同爆炸的尘埃般弥漫开来!
两只金属保安人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波及,被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掀飞出去,撞在远处的箱子上,发出沉重的巨响,暂时被废墟掩埋!
无面者所在的木箱也被飞溅的碎块击中,它狼狈地向后翻滚躲避,才堪堪躲开了被直接砸中的命运。
整个二楼一片狼藉,尘埃弥漫。
我站在废墟之中,剧烈地喘息着,看着这如同天灾降临般的场景,几乎不敢相信这是我自己做到的。
想象力…重构了现实?
不,是扭曲了这里的规则,响应了我的“概念”!
掌心的齿轮依旧滚烫,仿佛在为自己的“功绩”而欢呼。
危机,暂时解除了。
但我知道,战斗,远未结束。
那匹巨大的木马残骸堵住了大半个破碎的窗口,灰蒙的光线从中透入,照亮了弥漫的尘埃。
而无面者,已经从废墟中缓缓站了起来。
它那张缝合的门票脸上,红光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闪烁着。
它,被彻底激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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