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像是无数湿滑的肉块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缓慢地拖行、摩擦，粘腻又固执，一下下刮擦着耳膜，直往脑仁里钻。我死死咬住牙关，把所有的惊呼和喘息都憋回肚子里，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做得极其缓慢，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身旁的男人——林夜，他刚才在短暂的喘息间隙里低吼出的名字——像一尊凝固的雕像，保持着绝对的静默，只有那双在黑暗中依然锐利的眼睛，如同最警惕的猎食者，不断扫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周围的黑暗似乎变得更加粘稠，那蠕动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突然，它停住了。
绝对的死寂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令人窒息。
就在这时！
咻咻咻——！
数道破空声从不同的方向同时爆发！不止一条！那猩红粘滑的长舌如同毒蛇出洞，从前方、左侧、甚至我们斜后方的阴影里猛地弹射而出，带着致命的腥风，覆盖了我们所有可能闪避的角度！
“左边！”林夜的低吼几乎与他的动作同步。
他猛地将我往右侧一推，自己则矮身向前翻滚，短刃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精准地磕开正面袭来的长舌，火星再次迸溅！
我被他推得踉跄撞向墙壁，腐坏的墙皮簌簌落下。一条长舌擦着我的头皮飞过，带起的腥风让我胃里一阵翻腾。另一条则直刺我的面门！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僵硬，我几乎是靠着肌肉记忆猛地向下蹲伏，那冰冷的粘液几乎蹭着我的头发扫过，狠狠钉入我身后的墙壁，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斩它的舌头！”林夜的声音在激烈的格挡声中传来，依旧冷静得可怕。
话音未落，只见他抓住一个空隙，身体如同鬼魅般贴地滑步前冲，避开另一条缠绕而来的长舌，手中短刃自下而上猛地一撩！
嗤啦——！
一种像是撕裂厚实橡胶的声音响起。一截约莫小臂长短、仍在疯狂扭动的猩红断舌飞上半空，啪嗒一声掉落在我不远处的地面上。
我还没来得及庆幸，令人头皮炸裂的一幕发生了！
那截落地的断舌并非静止，反而像拥有独立生命般剧烈地抽搐、扭动，它的断面处血肉疯狂蠕动、膨胀，几乎在眨眼间就覆盖上了一层类似的、粘滑恶心的皮肤，顶端猛地裂开，形成一个较小的、布满细密肉牙的吸盘口器！
新生的小型分裂体猛地调转“头”部，那新生的、令人作呕的口器直接对准了离它更近的我！
“我操！”我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向后躲闪。
那分裂体猛地弹射而起，如同离弦之箭，直扑我的喉咙！
与此同时，它的主体——那只倒挂的爬行者因为断舌发出一声尖锐痛苦的嘶鸣，变得更加狂躁，更多的长舌如同狂风暴雨般向林夜抽去！林夜瞬间陷入守势，短刃舞得密不透风，金石交击和肉体被割裂的声音不绝于耳，根本无暇他顾！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那分裂体速度极快，我已经能闻到它口器中散发出的、带着腐蚀性的恶臭！
躲不开了！
脑子一片空白，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恐惧、绝望、还有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疯狂猛地炸开！
我徒劳地抬起左手想挡，另一只手在身边胡乱摸索，只抓到半块松脱的碎砖。我想把它扔出去，但根本来不及瞄准！
就在那分裂体即将扑到我脸上的瞬间——
嗡。
一种奇怪的感受席卷了我。不是声音，是一种……强烈的意愿，混杂着求生的疯狂，从我紧握碎砖的手里，从我被恐惧填满的大脑里，猛地迸发出去！
那块飞出去的碎砖，在空中似乎……极其轻微地、不自然地……抖动了一下？它的轨迹发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偏转。
就是这一丝偏转！
砰！
碎砖没有砸中分裂体的中心，却堪堪擦过了它边缘粘滑的皮肤。力量不大，甚至没造成什么伤害，却足以让它在半空中失去平衡，猛地一歪，“啪”地一声撞在我旁边的墙壁上，粘液四溅。
我趁机连滚好几圈，拉开距离，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浑身冷汗淋漓。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另一边，林夜的压力骤增。面对主体和可能再次袭来的分裂体，他猛地格开一次重击，突然朝我的方向低喝：“蹲下！”
我想也没想，立刻抱头蹲防。
几乎同时，我看到他手腕猛地一抖——那柄短刃脱手飞出，如同一点寒星，精准地射向刚刚从墙壁上挣脱、再次扑向我的分裂体！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我和那分裂体都愣住了。
那柄飞射的短刃，并没有沿直线飞行。它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极其诡异、违反物理常识的弧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弄了一下，甚至短暂地悬停、绕了半个圈，然后才以一种刁钻的角度，猛地刺穿了那只分裂体的中心！
分裂体发出一声尖锐的、不像任何生物能发出的嘶叫，剧烈扭动了几下，终于瘫软下去，化为一滩粘稠的暗色液体。
而林夜，在投出短刃后看都没看结果，已然再次迎上狂怒的主体爬行者。但他的眉头，在那一瞬间，紧紧锁死。
短刃诡异的飞行轨迹，他也看到了。
战斗在几分钟后暂时停止。
主体爬行者发出不甘的嘶鸣，拖着受伤的躯体，迅速退入了走廊深处无尽的黑暗里，那粘稠的蠕动声渐渐远去。
寂静再次回归，只剩下我和林夜粗重的喘息声，还有地上那滩微微抽搐、尚未完全“死”去的分裂体残骸散发出的腥臭。
林夜几步走过去，面无表情地将短刃从残骸中拔出，在黑水中随意一擦，收回鞘内。他的动作依旧利落，但眼神里的凝重又加深了几分。
我瘫软在地，看着那滩还在微微蠕动的东西，胃里终于忍不住一阵翻江倒海，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满嘴的苦涩和铁锈味。
刚才那一下……砖头的轨迹……还有那把会拐弯的刀……
这个世界，到底还讲不讲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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