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话结束。林谈放下手机，屏幕的光暗了下去。
“活儿够脏，路够险。”老九将空酒瓶轻轻放在桌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打破了沉默。他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像是刀锋在黑暗中划过的冷光。“怕了？”
林谈没有回答。他站起身，走到墙角一个不起眼的帆布背包旁，开始将几件简单的衣物、一些零散的符箓和药物塞进去。动作有条不紊，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他将那截沉甸甸的短剑用油布仔细包裹好，塞进背包最底层，紧贴着背脊的位置。冰冷的金属轮廓透过布料传递着一种异样的存在感。
“曲哲的债，”林谈的声音低沉，在整理背包的窸窣声中显得格外清晰，“还有那些被丢下海喂了怪物的……都得算。”他拉上背包拉链，金属齿咬合的声音干脆利落。“去哪都一样。”
老九看着他利落的动作和挺直的背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神色。不再是那个在渊墟海底面对清福天君时深感无力的普通人了。恐惧还在，但已被更坚硬的东西覆盖，那是被残酷真相反复捶打后，淬炼出的、混杂着愤怒与责任的决绝。
“行。”老九只吐出一个字，也抓起自己那个磨损严重的旧背包，“擦屁股的活儿，总得有人干。”
三天后，仁川国际机场。
国际到达口人头攒动，各种语言的喧哗声浪冲击着耳膜。巨大的落地窗外，铅灰色的云层低垂，湿冷的空气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降雨。林谈和老九随着人流走出闸口，两人都穿着普通的深色外套，背着旅行背包，混在游客和商务人士之中，毫不起眼。
老九刻意落后林谈半步，锐利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接机的人群、广告牌后的阴影、以及远处玻璃幕墙反射的光点。他的神态放松，甚至带着点旅途劳顿的倦意，但绷紧的肩线暴露了全然的警觉。林谈则显得更为沉默，他推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目光低垂，仿佛在思考什么，只有偶尔快速扫过周遭环境的眼神，才透露出侦探特有的敏锐。他左手插在外套口袋里，隔着布料，紧紧握着口袋内层暗袋里一张硬质的、印有“金哲”联系方式的卡片。
机场广播用韩语和英语交替播放着航班信息，嗡嗡的回响在挑高的大厅里显得有些失真。形形色色的人流在他们身边汇聚又分流：拖着巨大行李箱的旅行团、步履匆匆的西装客、依偎在一起的情侣、举着接机牌寻找目标的司机……一切都显得正常而忙碌。然而，就在这片看似平常的喧嚣之下，林谈却捕捉到了一丝不协调的“杂音”。
斜前方，一个穿着机场清洁工制服的中年男人正推着清洁车缓慢移动。他的动作有些迟滞，目光低垂，专注于地面，似乎没有任何异常。但林谈注意到，当清洁车经过一个巨大的、播放着化妆品广告的电子屏幕下方时，屏幕闪烁的强光正好掠过他的侧脸。那一瞬间，男人脖颈靠近发际线的地方，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的、颜色比周围皮肤略深的线条一闪而过。那线条的形状……极不规则，隐隐透着一种非自然的僵硬感。
像一张纸的接缝。
林谈的心脏猛地一缩。纸人！这个念头如同冰锥刺入脑海。在槐柳镇废弃的殡仪馆，在他自己的公寓，那些涂抹着诡异腮红、散发着香烛和尸臭、动作迅捷无声的恐怖身影瞬间浮现。它们是天门最廉价、也最令人毛骨悚然的爪牙！
他不动声色地放缓了脚步，右手极其自然地抬起，装作揉捏眉心，同时用食指在太阳穴附近极其轻微地敲击了两下，这是他和老九约定好的、发现异常目标的暗号。
老九眼珠微微转动，视线如同无形的探针，精准地锁定了那个清洁工。他的脚步没有丝毫改变，依旧保持着那种略带疲惫的拖沓感，但整个人的气息却瞬间变得如同潜伏在草丛中的老狼。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呜……呜……呜……”凄厉刺耳的消防警报毫无征兆地响彻整个机场大厅！尖锐的蜂鸣声浪瞬间盖过了所有嘈杂，像无数钢针扎进耳膜。人群骤然一静，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恐慌和骚动！
“火警？”
“哪里着火了？”
“快走啊！”
“让开！别挡路！”
惊恐的尖叫、混乱的推搡、行李箱翻倒的碰撞声……瞬间将秩序撕得粉碎。人群如同受惊的兽群，本能地朝着最近的出口方向疯狂涌动。巨大的电子广告牌画面瞬间切换成刺目的红色警报标志和韩英双语的紧急疏散指示。
混乱爆发的核心，正是林谈和老九所在的位置附近！汹涌的人潮像失控的洪水般朝他们挤压过来。无数张惊惶失措的脸在眼前晃动，无数只手在推搡拉扯。混乱是最好的掩护，也是最致命的陷阱！
林谈瞳孔骤缩，在警报响起、人群涌动的同一刹那，他眼角的余光死死锁定了那个清洁工！只见那“清洁工”低垂的头猛地抬起！那张原本平凡麻木的脸上，一双眼睛此刻竟空洞得如同两个漆黑的窟窿，毫无生机，直勾勾地“钉”在林谈身上！更诡异的是，他的嘴角以一种极其僵硬、非人的弧度向上拉扯，露出一个无声的、令人汗毛倒竖的狞笑！
没有声音，只有口型，在混乱的背景和刺耳的警报声中，清晰地传递着两个无声的汉字：“欢迎。”
一股寒意瞬间从林谈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这不是偶然！这是精心策划的“欢迎仪式”！
几乎在“清洁工”狞笑的同时，林谈和老九身后不到五米远，一个原本蹲在地上系鞋带的“旅客”猛地弹起！动作快得带出残影，完全不像人类！他手中赫然多了一把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短刺，借着人群涌动的混乱掩护，悄无声息却又狠辣无比地直刺林谈后心！那短刺的样式，带着一种古老而邪恶的祭祀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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