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姑父？！”
党建国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伸出一半准备握手的手也悬在了半空，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他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邵66？叫自己……姑父？！
他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陈三管家。
只见陈三那张向来古井无波的脸上，此刻也掠过一丝笑意，随即迅速收敛。
陈三微微垂首，声音不高地解释道：
“姑爷，是自己人。
邵先生与谢家沾亲，与陈家带故，论辈分，确该称您一声姑父。
夫人那边……知道的。”
陈三特意加重了“自己人”和“知道”几个字，眼神里传递着“无需多虑，关系可靠”的意味。
党建国这才回过神！
是了！陈秀梅出身于一个根基极为深厚，在粤港乃至南洋都枝繁叶茂的旧式大家族。
陈秀梅本人虽性情娴静，但在家族中的辈分却高得吓人！
谢家，那是陈秀梅母亲的本家，亦是港岛根基深厚的望族。
这邵66，原来是绕到了谢家这层关系上，再通过陈秀梅来递拜帖。
这辈分一算……自己可不就成了邵66的“小姑父”了吗？
一股极其荒谬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一个后世灵魂，竟在六十年代的香港，成了未来影视大亨，邵66的“姑父”？
这沾光沾得……真是猝不及防！
看着眼前这位，比自己年长不少，在商界早已赫赫有名的“六先生”，用热切而恭敬的神情看着自己，党建国感觉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按辈分，自己该受他这声“姑父”，
可这年龄和身份的落差……“六叔”是绝对叫不出口了，直呼其名又显得生分。
党建国迅速调整好心态，脸上重新浮起温的笑容，带着几分长辈的随和与一点无奈，摆了摆手，说道：
“哎呀，六哥儿快别这么客气！
坐，快请坐！
自家人，不拘这些虚礼。”
陈三适时地奉上香茗，无声地退到一旁，如同融入背景。
邵66见党建国态度随和，心中大定，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依言在舒适的沙发上坐下，腰杆依旧挺得笔直，保持着对长辈的敬意。
“六哥儿今天特意过来，是有什么事儿要商量？”
党建国在主位坐下，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语气温和地问道，目光却带着探寻的意味。
他自然猜到了几分，但由对方开口更合适。
邵66闻言，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露出一丝无奈，诚恳地说道：
“小姑父明鉴。
六子我呢，这些年一直在南洋和香港这边捣鼓点小生意，开了个邵氏兄弟电影公司，拍点片子，也经营些影院。
只是……”
他叹了口气，眉头微蹙，说道：
“最近这一个多月来，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
电影院里，空位子越来越多，上座率是一跌再跌。
反观……”
他抬眼看向党建国，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羡慕，说道：
“姑父您这熊猫电视台，办得是风生水起，全城轰动啊！
家家户户守着那个小匣子，连我公司里那些拍电影的师傅、演员，下了工都惦记着回家追剧。”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更加恳切：
“六子我思来想去，觉得这电视，怕真是未来的大势所趋。
所以，厚着脸皮，托了谢家，又求到秀梅小姑姑那里，就是想向姑父您请教请教，看看……
我们邵氏这边，有没有这个福分，跟您的熊猫集团搭个线，学习学习，或者……
看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他姿态放得很低，话却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困境，又捧了对方，最后才小心翼翼地抛出合作的试探。
党建国听着，心中了然。
邵66这是，看到了电视媒体不可阻挡的崛起之势，嗅到了危机，也看到了机遇。
他担心熊猫集团，这个庞然大物会垄断市场，更想借机分一杯羹，甚至提前布局自己的电视王国——
这分明是想让后世tVb的模式，提前起航！
特意来“拜码头”，说明他既忌惮熊猫的影响力，又希望能得到某种默许或支持。
党建国放下茶盏，脸上带着了然的笑意，目光直视邵66，直接点破了他的心思：
“六哥儿的意思……
是想自己也搞个电视台玩玩？”
被党建国一语道破核心意图，邵66脸上非但没有丝毫尴尬，反而像是卸下了一层伪装，笑容更加坦荡和放松，甚至还带着点“在长辈面前无需遮掩”的狡黠：
“姑父果然慧眼如炬！
不瞒您说，确实有这么个不成熟的想法。
这不，看到姑父您，把电视台办得红红火火，引领潮流，六子我实在是心痒难耐。
就想跟在姑父后面，学点皮毛，看看能不能也试着摸索一下这电视的门道。”
他把自己定位为“学习者”，姿态放得极低。
会客室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清雅的茶香袅袅飘散。
窗外的阳光移动了几分，在邵66略带期待的脸上，投下明暗的光影。
陈三如同雕塑般侍立在门边，眼观鼻，鼻观心。
党建国的手指轻轻敲击了几下。
他脑中飞快地权衡着。
于公，多一家电视台，引入竞争，有助于打破可能的垄断，刺激整个电视行业更快发展，催生更多内容，对普及电视、培育市场大有裨益。
于私，前世“66楼”的情分压在心头，那是对教育、对后辈的深远恩泽。
更重要的，是陈秀梅的面子。
这位向来不争不抢的二太太，难得开口引荐一次“故交”，这份情面，无论如何不能驳了。
几息之间，利弊已清。
党建国脸上绽开爽朗的笑容，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邵66，带着长辈对机灵晚辈的欣赏和一丝纵容，说道：
“行吧！既然六哥儿有这个心气儿，想弄个电视台，那就放手去弄！
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
邵66闻言，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几乎要立刻站起来道谢。
党建国抬手虚按了一下，示意他稍安勿躁，继续有条不紊地说道：
“不过呢，这电视台从无到有，设备、技术、牌照、人才，哪一样都不是小事，筹备起来总得花些时日。这样，”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语气从容的说道：
“在你自家的电视台没搭建好、节目没理顺之前，你邵氏兄弟那些压箱底的好电影，先放到我们熊猫电视台来播！
片源费，按市场规矩来，熊猫不会占你便宜。
这既能帮你维持公司现金流，也能让全港观众多些好节目看，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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