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当初轰轰烈烈搞起来的大食堂，如今成了个空架子。
那大锅里熬出来的“稀饭”，清汤寡水，稀得能当镜子照！
贾张氏这么熬下来，原本养得白白胖胖、一脸富态相的贾张氏，如今可真是“脱胎换骨”了。脸上松弛的肥肉不见了，双下巴也神奇地消失了，生生饿出了一个尖溜溜的下巴颏儿！
配上她那因为瘦削而显得更加刻薄刁钻的五官，乍一看， 倒真成了个“瓜子脸”！
可惜这“瓜子脸”上没半点水色，蜡黄蜡黄的，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嘴唇干裂起皮， 头发也枯黄得像一把乱草。
往日里那副在四合院高高在上、大户人家当家主母模样，被饥饿彻底抽干了精气神， 只剩下满身的怨气，和一双因馋肉而时常冒着绿光的眼睛。
现在贾张氏只要端着她那个祖传的大海碗，就会拿筷子使劲搅合半天，但也捞不起几粒囫囵米。
每每此时，贾张氏都会啐了一口，一双因为瘦了而更加凸显的三角眼里满是怨毒，骂骂咧咧到：
“呸！这喂牲口的水都比这稠实！”
“短命鬼的村干部！肯定是克扣老娘的口粮！不得好死！”
好在贾张氏现在还有自知之明，不敢撒泼耍赖。
村里也不是没想过办法。村干部组织起了民兵队，扛着几杆老掉牙的土枪和自制的弓箭、扎枪，想进山打点野物给老弱病残补补身子。
结果呢？刚摸到山边，就跟隔壁村同样饿急眼的队伍撞上了！为争抢山头上那点可能存在的野兔、山鸡， 两拨人差点真刀真枪干起来！
两边都红着眼， 骂对方是“抢食的饿狼”，要“断了俺们村的活路”！
最后还是惊动了乡里，干部们拍桌子瞪眼，好一通调解，才勉强按着老辈人模糊的记忆和现实需要，把几个山头划归了不同的村子。
这下可好！各村立刻组建了各自的巡逻队！日夜不停地巡逻，看守着划归本村的山林。
这些山可不是啥风景名胜，而是全村人最后的口粮储备库！里面可能藏着救命的野猪、狍子、野鸡等野物和野果！
谁敢动那就是动全村人的命根子！
甭说四九城里那些想着“下乡打猎改善生活”的干部、工人，就是邻村平时走亲戚的熟人，这时候敢摸进自家村的山界，被巡逻队发现，轻则一顿毒打重则真敢下死手！
“打死个把偷猎的，往山里一扔，说是饿死的，谁查？”
这种带着血腥味的狠话，在各个村子之间私下里悄悄流传。
贾张氏也听着村里人议论这些事，每次都是吓得缩了缩脖子。
她虽然馋肉馋得发疯，做梦都想啃一口油汪汪的肥肉，但更惜命！
她那点撒泼打滚的本事，如果是在城里四合院或许能唬住要脸面的邻居，可在这穷山恶水出刁民、为了口吃的能拼命的乡下，屁用没有！
巡逻队那些后生，个个饿得眼珠子发绿，手里拿的可是真能捅死人的扎枪！
贾张氏毫不怀疑，自己要是敢溜进山偷摸找个野果啥的，别看自己年纪也不小了，被发现了也绝对没好果子吃。
“这帮杀千刀的饿死鬼投胎！ 一点情面不讲！”
她只敢躲在家里， 对着空荡荡的灶台， 恶毒地咒骂那些“妨碍”她找肉吃的巡逻队员和村干部，心里把街道办、党建国、贾东旭又埋怨了千百遍：
“早知道乡下是这活地狱， 打死我也不回来！东旭你个没良心的，就把老娘扔这儿等死啊！
党建国你个死爹没娘的绝户，非得说什么两个户口！
还有街道办，街道办……”
贾张氏捂住了嘴，这咋差点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党建国在民工处的临时工那里听说了农村现在的情况，特别是关于巡逻队为了山头归属打架打伤的血腥传闻，不由得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他心里一阵后怕兼庆幸：
“我……幸亏当初没动那‘下乡打猎’的念头！这哪是去打猎？这分明是去闯鬼门关啊！”
他对那些穿越小说里主角动不动就进山打虎猎熊、改善生活的桥段，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怀疑：
“真不明白，那些‘同行’们是咋做到的？
开了无敌光环还是咋地？
我这正儿八经穿过来的，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往那枪口扎枪底下凑啊！
这年头，山里的野物不是肉，是火药桶！谁碰谁死啊！”
九月渐深，秋风已带上凉意。
民工处管理的养殖场和种植基地边缘，南瓜藤蔓铺展，硕大的南瓜或卧或悬，是这片土地上难得的丰饶景象。
然而，这份丰饶也引来了饥饿的眼睛。
这天几个实在熬不住饥饿的人溜进了南瓜地，刚摘下两个南瓜就被巡视的民工处人员抓了个正着。
刘侠带着被抓住的人往回走时，嘴里骂道：
“你们真的是不知道死活啊，还好，这养殖场和种植区不是工业区，没划进军事禁区，真要是在禁地里被抓，怕不是当场就得挨枪子儿。”
到了民工处办公楼大门口，正巧党建国嘴里叼着根草，晃晃悠悠从外面回来。一眼就瞅见刘侠押着几个垂头丧气、衣衫破旧的人。那几个人脸上写满了惊惶和绝望，其中一个怀里还紧紧抱着个沾着泥土的南瓜。
党建国站定，眉头拧起，目光在那几个被抓的人和南瓜之间扫了个来回，问到：
“刘侠，怎么回事？”
刘侠赶紧上前一步说到：
“报告领导，抓了几个偷东西的贼。”
党建国吐掉嘴里的草茎，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说到：
“偷东西？偷啥值钱玩意儿了？”
刘侠指了指那人怀里的南瓜，有些可惜的说到：
“不是啥值钱的，就偷了两个南瓜。说是……实在饿得不行了，想找点吃的活命。”
他顿了顿，补充道：
“这些南瓜种在地边上，也没归部里统一管，平常大家伙儿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党建国听完，目光在那几个面黄肌瘦、瑟瑟发抖的人身上停留了片刻。
那眼神谈不上怜悯，更像是一种评估。
随即，他大手一挥，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说到：
“放了吧。
偷口吃的算个屁事！
饿急眼了，老子连抢都敢干！”
他这话说得干脆利落，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道理。
实际上，党建国还真没干过抢的事儿，但是抢王保长的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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