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利民虽然对“专利”这个词还有点懵，但“商标保护”、“品牌”、“定价权”这些概念他听懂了！
这又是极具价值的建议！他紧紧握住党建国的手说到：
“建国同志！太感谢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我回去一定立刻汇报！看来我们外贸部，真得多招几个像你这样懂经济的专业人才！
这些学经济学的，是真懂得怎么为国家赚外汇啊！”
送走了心潮澎湃的王科长，会议室里只剩下刘飞和党建国。
刘飞看着党建国，眼神老复杂了，最终化作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
这小子，肚子里装的“货”，比种苹果部长想象的还要多，还要……危险？但也更有价值。
会议室的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走廊的声响，也带走了王利民科长身上那股急切的劲儿。
房间里只剩下刘飞和党建国，空气瞬间松弛下来，甚至带着点尘埃落定的静谧。
刘飞没说话，起身拎起墙角那个印着大红“奖”字的铁皮暖水瓶，走到桌前。
暖水瓶发出沉闷的“咕咚”声，滚烫的开水注入党建国面前那个印着单位名称的白瓷缸里，升腾起氤氲的热气。
党建国没碰那杯水，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搁在桌沿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刘飞，嘴角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刘大主任，人都打发走了，该跟我交个实底了吧？说说，这回……把我‘卖’了个什么价钱？”
“卖？”刘飞倒水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热水差点溅出来。他放下暖水瓶，神色略显不自然，避开党建国探究的目光，拿起自己的缸子吹了吹气，含糊道：
“什么卖不卖的，多难听！这叫……干部资源优化配置！合理调剂！”
党建国看着他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心里明镜似的。
知道纠缠这个没意义，胳膊拧不过大腿，组织安排就是铁律。他往后靠进椅背，换了个更放松（也更认命）的姿势，挥了挥手：
“行行行，调剂就调剂吧。那您老给透个风，组织上把我这‘优化’出来的资源，给‘配置’到哪个犄角旮旯发光发热去了？”
刘飞端起缸子，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热水，仿佛在品味什么琼浆玉液，拖延了几秒才不得不开口，语气带着点罕见的……尴尬？说到
“嗯……组织上经过慎重考虑，决定任命你为…… 科工委后勤处临时产业科代理科长。 ”
党建国刚端起自己那杯水，闻言手一抖，滚烫的水差点泼出来：
“啥玩意儿？代理科长？还临时产业科？”
他放下杯子，感觉后槽牙隐隐作痛，叫到：
“刘大主任，按规矩，我这刚出校门的愣头青，怎么也得实习一年吧？我这倒好，四年‘实习’期都混过去了，现在直接转正？还是科长？纪律和规则上说得过去？”
“非常时期，不拘一格降人才嘛！” 刘飞干咳一声，试图掩饰，说到，“再说了，你这些年……嗯，在区里、在部里，那工作表现，那贡献，大家有目共睹！破格提拔，完全符合程序精神！”
党建国压根不吃这套，追问道：
“行，破格就破格。那您告诉我，这个‘临时产业科’，堂堂一个科级单位，手下精兵强将……有几个？”
刘飞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似乎在极力憋住某种不合时宜的笑意。他清了清嗓子，摆出最严肃、最一本正经的表情，字正腔圆地宣布：
“目前，经组织决定，临时产业科编制暂定一人。
由党建国同志，担任该科代理科长，主持全面工作。也就是说，有且仅有你一个，代理科长。 ”
党建国听完，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法，足足愣了五秒钟。
他缓缓抬起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脸上写满了“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荒诞和无奈，叫苦到：
“好……好得很！光杆司令，代理科长，名头响亮！
那请问刘大主任，我这个‘全面主持工作’的代理科长，办公地点在哪儿？
总不能让我在您这会议室里‘主持’吧？”
刘飞这次回答得倒很利索，手指往北边一指：
“城北，清河岸边！给你划了块地，南北走向，总共预留了七千五百亩！ 够你施展了吧？”
“七千五百亩？！” 党建国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这手笔大得吓人，但也空得吓人！说到：
“清河岸边？那地方……除了芦苇荡就是烂泥塘吧？
刘大主任，您这是让我去当开荒的弼马温呢？
光给地不行啊！人呢？钱呢？设备呢？总得给点启动资源吧？
总不能让我扛着锄头去开那七千五百亩吧？”
刘飞两手一摊，露出一副“我也很无奈”的表情，揶揄道：
“资源？刚才走的那几个部门的小头头，不是都表态了吗？精神上全力支持！
要人？他们说了，只要你开口，符合条件的同志优先考虑调给你！要钱？”
刘飞无奈地摇摇头，说到：
“这个嘛……是真没有！地主家也没余粮啊！不过！物资方面，他们倒是松口了，说可以想想办法，支援点力所能及的。”
党建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那……咱们自己部里呢？科工委家大业大，总能挤出点汤汤水水吧？”
刘飞嘿嘿一笑，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自己人”的推心置腹：
“建国啊，你还不明白？王利民以前是独立师的，刚才那几位，哪个不是老战友、老关系？这盘子，就是大家伙儿一起攒的！
咱们部里……咳，自己人你懂的，现在各处都紧巴巴的，实在是……有心无力啊！只能给你政策，这地，这级别，就是最大的支持了！
再说了，那7500亩地，不也是部里给你争取的？”
党建国看着刘飞那张写满“理解万岁”的脸，终于彻底死心了。
他长长地、深深地叹了口气，肩膀都垮了下来，用一种近乎悲愤的语气说道：
“领导！我算是看明白了！您和各位首长，这是变着法儿地想把我累死在清河滩上啊！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就给个空头司令和一片烂泥塘……这哪是重用？这分明是‘发配宁古塔’还让我自己盖房子啊！”
党建国内心明白，虽然嘴上说着抱怨，但这份信任和期望，沉甸甸的压在心口。
一个刚毕业的学生，直接给科长衔（哪怕是代理），甩手就是7500亩地（虽然现在还是荒地），这手笔，在1956年，已经是惊世骇俗了！
这背后蕴含的，是巨大的风险和同样巨大的期待。
国家也好，部里也好，投入的确实不是真金白银，而是政策空间和一份沉甸甸的信任票。成败与否，就看他党建国怎么在这片荒滩上“无中生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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