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场霜落下来时,药圃里的紫苏叶镶了圈白边,像被谁撒了把碎盐。墨尘披着厚棉袄蹲在畦边,手里捏着片冻干的薄荷,叶片脆得一碰就碎,凉丝丝的气息却依旧清冽,钻进鼻腔时,让人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墨尘哥,这薄荷还能收不?”小木裹着件过大的棉袍,像只圆滚滚的粽子,手里拎着个竹簸箕,簸箕里装着刚割的艾草,杆上还挂着霜花。“清鸢姐说霜打的艾草做艾绒最好,我割了满满一筐!”
墨尘直起身,揉了揉冻得发僵的膝盖,指着薄荷丛:“留着根就行,叶子收了也没用了,霜一冻,药效都跑了。”他接过小木手里的簸箕,往墙角的草垛挪,“把艾草摊开晾着,今天日头好,晒一天就能捆了。”
小木跟在后面,棉袍的下摆扫过结霜的地面,留下串歪歪扭扭的痕迹。“凌虚哥呢?他说今天要教我编草绳的。”
“在西厢房劈柴呢,”墨尘往那边努了努嘴,“昨儿个的柴烧完了,不劈点,晚上煮药都没火。”
西厢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咚、咚”的劈柴声,节奏均匀有力。推开门,凌虚正站在灶台边,手里的斧头举得高高的,木柴被劈得四分五裂,在地上堆成了小山。他只穿了件单褂,后背的布被汗浸得发深,额角的汗珠滚到下颌,滴在柴堆里,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
“凌虚哥!”小木蹦进去,差点被地上的柴绊倒,“你咋不穿棉袄?会冻着的!”
凌虚放下斧头,拿起搭在旁边的粗布巾擦了擦汗,呼吸带着白气:“劈柴热,穿棉袄碍事。”他看了眼小木裹得严实的样子,忍不住笑,“你这穿得,跟张奶奶家的棉絮似的,不怕走路栽跟头?”
小木梗着脖子:“我不怕冷,我是怕艾草冻着!”
正说着,苏清鸢端着个陶盆走进来,盆里是刚和好的面团,冒着淡淡的热气。“别贫了,”她把盆往桌上一放,“中午蒸菜窝窝,加了点玉米面,你们劈柴的、收药的,都得垫垫肚子。”
凌虚拿起块木柴扔进灶膛,火苗“轰”地窜起来,映得他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些:“加了红薯没?小木爱吃带红薯的。”
“加了,”苏清鸢掀开锅盖,里面蒸着的红薯已经冒起了热气,“在灶膛里埋了两个,等窝窝熟了,红薯也软了,保准甜。”
小木的眼睛立刻亮了,凑到灶边,扒着锅沿往里看:“我能先闻闻不?”
墨尘跟着进来时,正看见这一幕,伸手把他拉回来:“小心烫着!去把晾着的艾草翻一遍,晒得匀些。”他转向苏清鸢,“刚才去看了村东头的老槐树,涂的药起作用了,树皮上冒出点新绿,明年开春应该能发新芽。”
“那就好,”苏清鸢往面团里撒了把切碎的荠菜,“那树有年头了,夏天能挡不少日头,孩子们都爱在底下玩。”
凌虚重新拿起斧头,劈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灰尘在光柱里跳舞,混着柴烟的气息,在屋里漫开。墨尘坐在桌边,帮着把面团捏成窝窝状,指尖沾着面粉,蹭在鼻尖上,被苏清鸢笑着用布巾擦掉。
“你看你,”她的指尖碰到墨尘的皮肤,两人都顿了一下,又像没事人似的移开目光,“跟小木似的,干啥都毛手毛脚。”
小木在外头翻完艾草,冻得搓着手跑进来,正好撞见这一幕,捂着嘴偷笑:“墨尘哥脸红了!”
墨尘瞪了他一眼,把手里的窝窝放进蒸笼:“再胡说,中午的红薯不给你吃。”
小木立刻闭了嘴,却还是偷偷给凌虚使眼色,凌虚憋着笑,斧头差点劈歪了。
菜窝窝蒸熟时,灶膛里的红薯也烤好了。苏清鸢用布垫着掏出来,外皮焦黑,剥开后里面的瓤金黄流油,甜香瞬间填满了整个屋子。小木捧着个红薯,烫得左右手倒腾,却舍不得放下,嘴里“嘶嘶”地吸着气,吃得满脸都是红薯泥。
墨尘和凌虚坐在桌边,就着咸菜吃窝窝,窝窝里的荠菜带着点清苦,混着玉米面的香甜,格外爽口。苏清鸢把烤得最软的红薯递给墨尘:“你胃不好,多吃点甜的暖暖。”
墨尘接过来,咬了一口,甜丝丝的暖流顺着喉咙往下淌,心里也跟着暖起来。他看向窗外,药圃里的艾草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色,紫苏的枯枝上还挂着霜,远处的山峦被霜染得发白,像幅淡淡的水墨画。
“等雪下来,”凌虚忽然开口,嘴里还嚼着窝窝,“咱们去后山打野兔吧?我知道个地方,兔子多,打回来给你炖汤,补补身子。”
“好啊,”墨尘点头,“再采点松菇,炖在汤里鲜得很。”
小木立刻举手:“我也要去!我能帮着捡柴!”
苏清鸢笑着摇头:“你那小身板,别被兔子吓跑了。”她往灶膛里添了块柴,“雪天路滑,你们得小心点,我在家煮着姜茶等你们回来。”
阳光渐渐西斜,霜在药圃里慢慢化了,露出湿漉漉的泥土。小木已经靠着灶台睡着了,嘴角还沾着红薯渣,手里攥着半块窝窝。凌虚把他抱到炕上,盖好被子。墨尘和苏清鸢坐在桌边,收拾着碗筷,偶尔说句话,声音轻得怕吵醒孩子。
劈柴声停了,蒸窝窝的热气散了,只有灶膛里的余火还在“噼啪”响,映着三人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晃。墨尘忽然觉得,这初来的冬天,好像也没那么冷了——有暖烘烘的灶膛,有甜丝丝的红薯,有身边这些人,日子就像这蒸得胖乎乎的窝窝,踏实,又带着点说不出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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