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离开后，我在他们停车的地方发现一滩水渍。
水迹边缘泛着蓝光，中间漂着几根林妍的头发。
我捡起一根对着阳光看，被水泡褪色的发丝根部，露出极小的黑色数字：tS-7403。
我顿感胃部绞痛。
7403是哥哥在tS-7的工号，也是我所有小说主角的幸运数字。
林妍知道这个，大学时她还笑我“职业病”。
小七跳上围墙，尾巴指向东南方。
那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但云层边缘透着绿色，想起我写萧烬时就喜欢写他穿绿色，还有梦里的他，很多次也都穿着绿色的衣袍。
风里飘来焚烧塑料的味道，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檀香。
我摸出口袋里的七个铜钱，学萧烬的样子抛掷占卜。
说来也怪，书中的内容都是我写的，好像很熟悉，但实际自己操作又非常生疏。
铜钱落地时全部反面朝上，排成一个箭头形状，我跟着看过去，正指向我藏在床底下的登山包。
包里有本《凤临九州》的样书，我翻开被腐蚀的扉页。
透过那个小洞，正好能看到第319页的一段话：
“当七铃齐喑，血鱼指路，则危局已成。唯以亲者发为引，方可破阵。”
《凤临九州》的书页在我指尖发烫，319页那段话被曾水打湿了，晕染开来，像干涸的血迹。
“砰！”
窗外的一声闷响惊到我，撩起窗帘一角，看见对面楼的王婶把成箱的矿泉水往地下室搬。
她丈夫举着菜刀守在门口，刀刃在晨光中泛着蓝，那是蓝雪腐蚀的痕迹。
“新新！”
铁门外传来韩大爷的喊声。老人坐在轮椅上，怀里抱着个竹篮，笑盈盈的地说：
“给你送点野菜。”
小七警惕地昂着脸嗅空气。我接过篮子，掀开盖布，山蕨菜上沾着层白色粉末，像过期的小苏打。
“不用怕，我今早采的。”
韩大爷看出我的疑虑，主动解释，浑浊的眼睛却盯着我身后的货架，结结巴巴地说：
“没有别的吃的了，我孙子……拉肚子好几天了……”
我稍加思索，从门后拿出半袋大米：“拿去吧，记得用7号盆煮。”
老人眼睛瞬间亮起，等他千恩万谢地离开后，我就把野菜倒进了垃圾桶。
末世来袭，从我最近的经历看，除了家人，不要轻信任何人。
篮底粘着张字条：“今晚别睡仓库”。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
中午的阳光透过蓝雪污染的云层，在地上投下病态的绿色光斑。
我蹲在货架后面，把过期两年的黄豆罐头换上“精品午餐肉”的标签，放到最前面。
在整理这些东西的时候，我想起林妍昨天戴的项链，上面的吊坠是我母亲的珍珠耳钉，耳针部位闪着红光。
手机响了一下，林妍发来一张照片：父亲被绑在金属椅上，胸口贴着电极片。照片角落露出半个保温杯，杯身上贴着“tS-7-07”的标签。
她紧接着发来语音：“晚上我来拿发电机，准备五箱矿泉水哦~”
声音照旧甜得发腻，背景音里有父亲痛苦的咳嗽声。
我咬牙死死攥着手机，小七用脑袋蹭我的膝盖，猫眼里映出我扭曲的倒影。
下午三点，我“不小心”把笔记本落在厨房。翻开的页面详细记录着几个假坐标：“东郊废弃加油站地下二层”、“老机床厂7号仓库”。
字迹模仿哥哥的笔迹，连他习惯性的墨水晕染都复刻得一模一样。
通风管道传来窸窣声，跑出来的几只老鼠疯狂地撞向西墙，其中一只撞得头破血流也不停。
我挪开货架，露出墙面上几乎不可见的裂缝。这是老仓库特有的夹层设计，哥哥曾经开玩笑说这是我们的“秘密通道”。
裂缝里卡着半张照片，是母亲站在实验室门口拍的。
她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钢笔，笔帽上刻着“”。
照片背面用血写着：“第七出口在冰”……后面的字被撕掉了。
窗外响起传来刺耳的广播声：“请市民保持冷静，tS-7将开放五个物资领取点……”
广播车驶过时，我清晰地看到车顶天线绑着七个不锈钢盆，盆底朝外排成箭头形状。
傍晚，林妍一个人来了。
她今天换了发型，蓝色挑染更加明显，发梢在夕阳下像浸了毒液的针。
她举起手里的塑料袋：
“男朋友值班~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袋子里是便利店饭团，包装上的保质期被人为修改过。
我假装开心地接过，转身时听见她项链坠子“咔嗒”轻响，她以为我真是个傻白甜吗！我很清楚这是微型摄像头启动的声音。
“先搬水吧。”
我指向角落的五箱“矿泉水”，其实里面装的只是雨水。
搬第四箱时，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新新，其实我们可以一起走。”
她的指甲掐进我的脉搏，“tS-7在招募特殊人才，像你这样的生存专家肯定能留下，真要是世界末日了，我们俩可要相互依偎。”
我假装犹豫，眼睛盯着她项链上母亲的耳钉，耳针部位的红光转变成急促闪烁。
“我考虑考虑。”
我抽出手，小七忽然从货架跳下，扑向林妍的包包。
拉链被猫爪勾开，露出里面闪着蓝光的注射器。她慌忙去抢，头发扫过水渍，蓝色挑染遇水褪色。
“野猫真讨厌！”
她强笑着整理头发，没发现有一缕染发剂蹭在了我袖口。那蓝色在布料上慢慢变成血红色。
送她到门口时，巷子里的流浪狗集体狂吠。
天空飘下细小的蓝色颗粒，不是雪，更像某种结晶。
林妍快步走向停在路边的车，已经不是平时那辆，而是贴着tS-7标志的黑色SUV。
车窗摇下的瞬间，我看见了陈明的侧脸。
关上门，我瘫坐在露台上。小七叼来那本《凤临九州》，书页自动翻到第74页。
萧烬的台词在月光下微微发光：
“忍辱非怯，乃待其时。”
窗外，整座城市笼罩在诡异的蓝绿色极光中。
远处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不知是谁家又被抢了。
我的手指摩挲着袖口染红的布料，那里渐渐显出一个模糊的图案——萧烬一直提示我的北斗七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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