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木蜡、真皮保养剂和陈年书卷的、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周凛月站在客厅中央,环视着这个承载了她太多记忆的地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钢琴烤漆表面。陈星灼则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守在她身侧半步的位置。
门铃声准时响起,打破了室内的沉寂。中介老王那张堆满笑容的脸率先探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位约莫五十岁上下、身材微胖、穿着考究休闲装的男士,应该正是那位意向买家林老板。
“周小姐!陈小姐!你们好,你们好!这位就是林老板!” 老王热情地介绍着。
“周小姐,陈先生,打扰了。” 林老板笑着伸出手,带着明显的、软糯的东南亚口音,“叫我老林就好啦。”
寒暄过后,林老板便在老王和两人的陪同下,仔细地参观起这套视野绝佳、装修温馨的房子。他看得非常仔细,从客厅窗户到午后阳光的位置,到开放式厨房到一些嵌入式的电器,再到主卧套间宽敞的衣帽间和卫浴,甚至连书房里那些厚重的书柜都一一细看,手指拂过光滑的柜门,不住地点头。
“好,好,非常好!” 林老板脸上洋溢着由衷的满意,“周小姐,你这套房子,保养得真是没话说!装修品味也一流!这个地段,这个视野,啧啧。” 他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家具上,带着一种决定性的口吻:“我这个人呢,最怕麻烦啦。新家买新家具,那个味道咩,闻久了头会痛的啦!我看这里的家私都很新,也合我眼缘。这样好不好?我按你们之前报的底价,一分钱不加,全款!但是呢,这些家私,就都留给我啦?我全家直接拎包入住,省心省力啦!你们看行不行?”
这个要求让周凛月微微一怔。她下意识地再次环顾四周。沙发,餐桌椅,床榻……这些家具到也不是特别值钱,承载的更多的是和爷爷奶奶共同的生活回忆,卖掉它们,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
“可以。” 周凛月点点头,声音平静。但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客厅角落,那里安静地摆放着一张旧藤条编织的躺椅,藤条已经被摩挲得油亮光滑。旁边靠墙的位置,则是一台老式的“蝴蝶牌”脚踏缝纫机,黑色的机身带着岁月的斑驳,盖着奶奶生前常用的一块碎花布罩子。
“不过,” 周凛月补充道,语气带着不容商量的坚持,“那张躺椅,钢琴还有那台缝纫机,我要带走。” 那是爷爷生前最爱的休憩之所,也是奶奶缝补衣物、给她做小裙子的地方。是她童年记忆里,最温暖、最具体的点。
林老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张藤椅和旧缝纫机在这现代空间里显得格格不入,钢琴也很老旧甚至有些寒酸。他立刻爽快地摆摆手:“当然可以啦!小意思啦!只要沙发、床这些大件不搬走,这些小东西周小姐尽管拿走啦!”
双方交谈愉快,也没有因为房价争执,最高兴的莫过于中介老王。他激动得脸都红了,立刻从鼓鼓囊囊的公文包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厚厚一叠买卖合同。
“太好了!太好了!林老板爽快,周小姐也爽快!那咱们……这就签?” 他眼神热切地看向双方。
在老王兴奋的注视下,周凛月和陈星灼仔细审阅了合同条款。林老板果然如他所言,按照周凛月之前设定的底价全款购买,并无附加条件。确认无误后,周凛月提笔,在卖方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老王和林老板也迅速完成了签署。
“合作愉快!” 林老板笑着再次握手,“那我们就约定好,明天上午九点,房产登记中心见?办过户手续。”
“好。” 陈星灼代为应下。
“周小姐有大约一周时间收拾私人物品,没问题吧?” 老王补充道。
“没问题。” 周凛月点头。
送走了心满意足的林老板和满脸堆笑的老王,厚重的实木大门在身后轻轻合拢。房子里,瞬间只剩下周凛月和陈星灼两人。
刚才签字时的平静仿佛一层薄冰,此刻骤然碎裂。周凛月站在原地,环顾着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眼神里透出一种巨大的、近乎茫然的空洞。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寂寥的光影。她忽然觉得有点冷,抱住了自己的手臂。
“房子卖了……”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们……就真的再也找不到我了……” 这个念头毫无征兆地撞进脑海。随即,她又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满是苦涩,“呵……我在想什么呢……这二十几年,爷爷奶奶走的时候,他们都没回来……一个电话,一封信都没有……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可能还会回来找我……” 尾音带着一丝哽咽,被她强行压了下去,眼圈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陈星灼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发紧。她太清楚凛月对“家”的渴望和内心深处那从未愈合的伤口。她无声地上前,伸出双臂,将那个微微颤抖的身体紧紧、紧紧地拥入怀中。她的怀抱坚实而温暖,像抵御一切风浪的港湾。
“凛月,” 陈星灼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笨拙却无比真挚的温柔,“这里从爷爷奶奶走了,它就只是……房子。” 她顿了顿,似乎在努力组织着匮乏的语言,“我们有家的。” 她收紧了手臂,下巴轻轻抵着周凛月的发顶,声音虽低,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永远都是。”
最朴素的陈述和最直接的体温。
但就是这份笨拙的真诚,像一束温暖的阳光,穿透了周凛月心头的阴霾。她将脸深深埋进陈星灼温暖的颈窝,汲取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冰凉的泪水无声地浸湿了陈星灼的衣襟。
过了许久,怀里细微的啜泣声渐渐平息。陈星灼笨拙地、小心翼翼地用手背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
“饿不饿?” 陈星灼生硬地转移话题,试图驱散悲伤的氛围,“想吃什么?我……我去做。或者吃你喜欢吃的汉堡好不好?”
周凛月抬起头,看着陈星灼那张冷峻的脸上努力想表达关切却显得有些无措的表情,红肿的眼睛里终于漾开了一丝真实的笑意,如同雨后的初晴。她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故意刁难:“我要吃……松鼠鳜鱼!”
陈星灼:“……”
看着陈星灼瞬间凝固、仿佛被点了穴的表情,周凛月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破涕为笑,眉眼弯弯,像盛满了星光的月牙儿。“好啦好啦,逗你的!笨死了!” 她抬手,轻轻捶了一下陈星灼,之前的沉重和悲伤仿佛被这笑声冲淡了不少。
等周凛月情绪平复下来,两人说干就干。搬家对于拥有空间能力的她们而言,简单得如同探囊取物。除了林老板点名要留下的大件家具。其余所有属于周凛月的私人物品,一样不落,全部被陈星灼收入空间。
衣物、书籍、相册、爷爷的藤椅、奶奶的缝纫机、从小弹到大的钢琴,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厨房里几套她常用的精致碗碟、甚至阳台上的几盆绿植……都被分门别类,瞬间消失在原地。偌大的房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空旷、冷清,只剩下那些不属于她们的框架。不到两个小时,一切收拾妥当。整个房子,再无一丝生活气息。
周凛月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变得陌生的空间,目光扫过落地窗外依旧耀眼的夕阳,眼神复杂,最终归于平静。她深吸一口气,挽起陈星灼的手臂:“走吧。今晚不住这儿了,我们去住酒店好不好?”
“嗯。” 陈星灼反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给予无声的支持。
两人离开公寓,锁上大门。那辆线条硬朗、通体墨绿、挂着崭新正式牌照的国产顶级越野车安静地停在楼下。它将成为她们接下来在市内活动的座驾。
周凛月看着后视镜里那栋渐行渐远、逐渐缩小的老宅,心中最后一丝留恋也被斩断。
总是要告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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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阳光带着初夏特有的清透,照在房产登记中心锃亮的大理石地板上。过户手续比预想的还要顺利。老王跑前跑后,熟门熟路地引导着流程,林老板也如约而至,笑容满面,显然对即将到手的新居充满期待。周凛月和陈星灼则显得异常平静,只是履行着必要的签字、按手印程序。当最后一份文件盖章生效,崭新的房产证被工作人员递到林老板手中时,周凛月的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落下,尘埃落定。
“合作愉快!周小姐,陈小姐!” 林老板热情地伸出手,这次是分别与两人握了握,然后干脆利落地掏出手机,“老王,账号再给我确认一下,我这就转账。” 当着周凛月、陈星灼和老王的面,林老板在手机银行上快速操作,几分钟后,周凛月的手机便收到了银行发来的巨额入账通知短信。那串长长的数字,冰冷地宣告着一段过往的彻底终结。
“好了!钱货两清!多谢周小姐割爱啦!” 林老板心情大好,挥挥手,带着新家的钥匙志得意满地离开了。
老王对着陈星灼和周凛月又是一番恭喜和感谢。两人只是淡淡点头,没有多言,也离开了登记中心。
墨绿色的越野车直接驶向了城北仓库的方向,回到熟悉的、带着机油和货物气息的巨大空间,反而让周凛月紧绷的神经略微松弛了一些。赵刚和李峰正在指挥着快递车倒车卸货。
“老板?周老板?这次这么早就回来了?” 赵刚迎上来,关切地问道。
“事情办完了。” 陈星灼言简意赅,目光扫过运转正常的仓库,“我们接下来一段时间,会住在‘煤球’里。” 她指了指停在不远处、如同黑色巨兽般的改装越野房车。
赵刚和李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住在房车里?虽然知道那辆车极其舒适完善,但放着好好的家不住……两人也秉持着不多问的宗旨,继续忙自己的工作去了。
交待完毕,看他俩虽然惊讶也没有多问。陈星灼便牵着周凛月的手,走向了静静停泊在仓库角落的“煤球”。巨大的车身在仓库顶棚透下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解锁,打开厚重的车门,内部的恒温系统早已启动,温暖而熟悉的空气扑面而来——那是属于她们自己的、移动堡垒的气息。
车厢内部空间宽敞,设施齐全:小客厅、简易厨房、干湿分离的卫浴,以及车尾一张舒适的双人床。周凛月脱掉外套,有些疲惫地坐在柔软的卡座沙发上,眼神依旧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空茫和低落。卖掉房子,拿到钱,本该是件值得轻松的事,可心底那份关于“根”被斩断的失落感,却像潮汐一样,退去不久,又悄然漫涌上来。她环顾着这个精致却略显冰冷的移动空间,一时有些怔忡。
陈星灼默默地在她身边坐下,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陪着她。她能感受到周凛月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淡淡的、难以言喻的伤感。她伸出手,轻轻握住周凛月放在膝盖上的手。那只手有些凉。
沉默在小小的车厢里蔓延。陈星灼看着周凛月微垂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知道言语的安慰有时苍白,尤其是面对凛月心底那个关于父母亲亲情的、从未填补的空洞。
她需要转移凛月的注意力,带她看向未来,看向那个她们共同构筑的、只属于彼此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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