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陈星和木齐章一出门，木家堂屋里就炸开了锅。
王晓娟手里收拾着碗筷，眼睛却还望着门口的方向，忍不住低声感叹：
“哎哟……在北京城有个四合院，这陈星……可真是闷声干大事啊
二丫这以后的日子，可真是掉进福窝里了。”
她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羡慕和酸涩。
木建国听了，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清了清嗓子，挺了挺胸脯，带着点男人的自尊说道：
“晓娟，你放心，等我……等我以后在厂里再升升级，多攒点钱，咱……咱也想办法在城里弄间房。”
他这话说得有些底气不足，但努力想表现出担当。
王晓娟转头看了自己男人一眼，嘴角扯出一丝笑，没接话，只是低头继续擦桌子。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自己男人就是个普通工人，一个月几十块钱的死工资，养活一家三口都紧巴巴的，还想买房子？
她羡慕是真心羡慕，但也知道自家没那个命，只求安安稳稳把日子过下去就行。
她万万想不到，日后正是这个她羡慕的小姑子木齐章，会带着她一起，闯出一片她不敢想象的新天地。
另一边，木建军蹲在门槛上，手里无意识地摆弄着一根柴火棍，憨厚的脸上也满是感慨：
“陈星……是真有本事啊。
四合院，那得多少钱啊……咱家二丫买那个小院子都花了三百多，还是碰巧赶上的。
她以前总念叨，说北京的四合院才好，冬暖夏凉，就是贵得吓人，也就想想罢了……没想到，陈星不声不响的，真给办成了。”
他语气里没有嫉妒，只有对妹妹能找到这么靠谱归宿的欣慰，以及一丝对自己能力的怅惘。
王翠花听着儿子儿媳的话，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酸楚。
她走过去，拍了拍木建国的肩膀，又摸了摸木建军的头，声音带着鼓励：
“老大，老二，你们也别光羡慕。
陈星有陈星的路子，你们有你们的活法。
咱们一家人，踏踏实实干活，本本分分做人，慢慢攒，以后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说不定哪天，咱家也能在城里置办个自己的窝呢。”
木大柱也难得地没有泼冷水，他咂巴着旱烟袋，吐出一口浓烟，闷声说：
“你娘说得对。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陈星对二丫是真心实意，这就比啥都强。
你们俩也争口气，以后让媳妇孩子也过上好日子。”
听着父母的话，木建国和木建军都默默点了点头。
等人都走开了，王翠花看着木大柱叹了口气。
“哎，我这儿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没着没落的。”
王翠花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担忧，
“二丫这事儿，总算是定下来了，陈星这孩子，看着也靠得住，连房子都置办下了，咱这心，算是放下一大半。”
“嗯。”木大柱又应了一声，简短却透着认同。
“可接下来这一摊子事儿，想想就头疼。”
王翠花开始掰着手指头算计，
“这结婚是大事，到时候得请客吧？亲戚邻里，厂里关系好的工友，还有陈星家那边的……这零零总总，少说也得摆上几桌。
这酒席的钱、烟酒糖茶的钱，可不是小数目啊……”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带着更深的愁绪：
“还有嫁妆……虽说陈星说了不计较，可咱们也不能真让闺女空着手出门啊！
嫁女儿，陪嫁妆，脸面上要光趟，怎么也得打两口箱子，做两床新被褥，脸盆暖壶总得配齐吧？
这……这又得一笔开销……”
木大柱沉默着，只有旱烟袋一闪一闪的红光，映出他紧锁的眉头。
王翠花知道丈夫的心事，自从他的腿在厂里伤了，干不了重活，只能拿点基本补助，家里就靠她做点零活和大儿子那点工资撑着，日子一直紧巴巴的。
现在要张罗这么一场婚事，压力全压在了他身上。
“唉……”
木大柱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沙哑，“钱的事儿……我再想想办法。活人总不能叫尿憋死。”
他摸索着，把烟袋锅在炕沿上磕了磕，
“实在不行……我舍下这张老脸，去找厂里工会看看，能不能预支点补助，或者找老伙计们挪借挪借……”
王翠花一听，心里一酸，连忙说：
“他爹，你别急，咱……咱再琢磨琢磨。
二丫自己也攒了些钱，这孩子懂事，说过这钱她出……”
“胡闹！”
木大柱猛地打断她，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嫁闺女是爹娘的事，哪有让闺女自己掏钱办嫁妆的道理，我木大柱再没本事，也不能让闺女让人看低了。”
这话说得硬气，却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王翠花不敢再吭声，眼泪却无声地流了下来。
她知道丈夫的倔强和要强，可现实就像一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沉默了一会儿，木大柱又开口了，语气缓和了些，像是在安慰妻子，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你也别太愁了，陈星是个明白孩子，他不看重这些虚的。
咱们有多大劲，就使多大劲，把心意尽到就行。
重要的是，二丫以后过得好。”
王翠花擦了擦眼泪，“嗯”了一声。
夫妻俩各自想着心事，担忧着，也期盼着。
对女儿未来的放心，与对眼前现实的忧愁，交织在一起。
这种沉重的甜蜜，或许就是为人父母最真实的写照吧。
木小丫抱着已经睡着的宝儿，安静地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大眼睛却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看着大人们。
她听着爹娘为二姐的婚事唉声叹气，听着大哥大嫂羡慕二姐找了个有本事的对象。
又想起陈星哥哥说起在北京买了四合院时，二姐脸上那种平静又自信的光彩。
王翠花抹了把眼角，叹气道：
“唉，咱们家这条件，真是委屈二丫了，嫁妆都凑不齐……”
木建国也闷声道：“是啊，谁能想到二丫能有这造化……”
这时，木小丫抱着宝儿站了起来，她小小的身子站得笔直，脸上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郑重。
她走到爹娘面前，声音清脆，却异常坚定地说：“爹，娘，你们别发愁。”
木小丫用力抱紧了怀里的宝儿，仰起头大声说道：“二姐能考上大学，能自己去北京，能靠自己本事挣钱。
我以后也要好好读书，也要有出息。
等我长大了，我挣好多好多钱，我给爹娘盖新房子，我给宝儿买好多糖，我……我让咱们家再也不用为钱发愁。”
王翠花愣愣地看着小女儿，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一把搂过木小丫和宝儿，声音哽咽：
“好，好，娘的乖小丫，有志气，娘等着享我老闺女的福。”
木大柱原本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不急，还有几个月，他总能想到办法的。
他用粗糙的大手摸了摸木小丫的头。
等木齐章回来，天都黑透了。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便各自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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