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堡大捷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飞遍朔方，继而以更快的速度向四面八方扩散。所到之处，引起的反响各不相同，却无不深刻影响着天下的棋局。
捷报传来的那一刻，整个野狼谷沸腾了。士兵们挥舞着兵器欢呼，匠坊里敲打铁器的声音似乎都带着欢快的节奏，田埂上劳作的农人直起腰，擦把汗，脸上露出踏实笑容。经略使府门前，自发聚集起来的百姓敲锣打鼓，欢庆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府内，气氛同样热烈，但更多了一份冷静的复盘。林鹿设下简单的庆功宴，犒劳有功将士。
“此战，胡煊骑兵截断后路，石勇陷阵营正面碾压，赵二郎神射营精准打击，秀姑情报及时，马六及黑石堡守军浴血坚守，皆是头功！”林鹿举杯，声音洪亮，“阵亡将士，厚加抚恤，其家眷由使府奉养！伤者，全力救治！”
“敬林帅！敬朔方军！”众将轰然应诺，士气高昂到了顶点。
庆功宴后，核心几人移步书房。墨文渊捻须微笑道：“主公，此战意义非凡。其一，彻底挫败薛瑾‘驱狼吞虎’之策，西戎短期内难再组织大规模进犯。其二，缴获河西制式军械，薛瑾暗中资敌之罪证确凿，虽暂时无法公开问罪，但已令其道义有亏，将来我师出有名。其三，经此一役，我朔方军威大振，周边宵小必心生忌惮，可为我赢得更多发展时间。”
周沁补充道：“民心亦更加稳固。百姓见我军能保境安民，归属感更强，春耕积极性高涨，此乃长久根基。”
林鹿点头，目光却望向东方：“薛瑾此番算计落空，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他会有何动作？”
与朔方的欢腾形成鲜明对比，河西节度使府内一片死寂。薛瑾面无表情地听着程立汇报战况，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赫连阿莫战死，五千精锐损失过半，溃散者众……朔方军缴获大量兵甲，其中……确有我军标识……”程立的声音越来越低。
“好一个林鹿！好一个‘诱敌深入’！”薛瑾终于开口，声音冰冷如铁，“本帅倒是小瞧了他！” 他精心布局，本想坐收渔利，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损失了暗中支援西戎的物资，更让河西成了暗中资敌的笑柄，虽然目前无人敢公开指责，但这根刺已经扎下。
“主公，如今之计……”程立小心翼翼地问道。
薛瑾眼中寒光闪烁：“林鹿羽翼已丰，寻常手段难以制衡。看来，须得下重注了。”他沉吟片刻，“两件事。第一，加派人手，不惜代价，渗透朔方高层，尤其是林鹿身边那几个核心人物，我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第二，备厚礼，我要亲自修书给陇右的慕容岳。”
程立一惊：“慕容岳？主公，他与我们向来……”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薛瑾打断他，“慕容岳拥兵自重，难道就甘心一直偏安陇右？林鹿崛起，于他亦是威胁。若我河西与陇右联手，东西夹击，任他林鹿有三头六臂，也难逃覆灭！至于条件……灭了林鹿，朔方之地，我河西可与陇右共分之！” 为了除掉心腹大患，薛瑾不惜与曾经的对手暂时联手。
龙椅上的孝昭帝面色苍白，有气无力地听着内侍诵读各地奏报。当听到“朔方寒门林鹿大破西戎五千骑”时，昏昏欲睡的皇帝略微抬了抬眼皮，含糊道：“哦？又打胜仗了？好……好……赏……” 具体赏什么，他却说不出了。
殿下的几位老臣面面相觑，眼中皆是无奈。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尚书出列，颤声道：“陛下，林鹿虽胜，然其毕竟非朝廷正式任命，恐尾大不掉……”
皇帝却已重新阖上眼，挥了挥手：“朕倦了……这些事，尔等与……与几位皇叔商议便是……” 所谓的皇叔，便是那些拥兵自重的宗室藩王。朝廷的威严，早已在连绵不断的内斗和藩镇割据中消耗殆尽，对朔方这样的边地胜败，除了象征性地“嘉奖”一番，已无任何实质影响力。
郑修远再次召集郑明远、郑文康。
“黑石堡之战的结果，都知道了？”郑修远语气平静。
郑明远叹道：“知道了。此子……真乃人杰。薛瑾这次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郑文康眼中精光闪动：“宗主，看来我们之前的判断需要调整了。林鹿不仅站稳了脚跟，更展现了应对复杂局面的能力。隐秘合作的条件，或可再优厚一些，步伐或可再加快一些。至少，要确保我郑氏的商队在他地盘上的绝对安全和支持。”
郑修远微微颔首：“可。明远，你去安排，与朔方的商贸往来，可以更深入一些，除了常规物资，或许可以试探性地提供一些他们急需的……比如，优良的粮种，或者擅长水利的工匠。但要做得自然，不留痕迹。” 郑氏的投资，开始悄然加码。
秃发兀术得知赫连阿莫全军覆没、妻弟战死的消息，暴怒如雷，当场砍翻了几名报信的侍从。“林鹿！我秃发兀术与你势不两立！” 他怒吼着，但也深知短时间内难以再组织起有效的报复。朔方军展现出的战斗力，让他不得不暂时压下冲动，将仇恨埋在心底，转而更加疯狂地压榨部落，积蓄力量，等待下一次机会。
一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身影，在山林中艰难跋涉。他正是失踪多时的贾羽。黑石堡大捷的消息也隐隐约约传到了这片人迹罕至的区域。他靠在树干上，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可能是商队或猎户谈论的关于“林帅大胜”的只言片语，浑浊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嘴里无意识地喃喃：“胜了……又是……胜了……” 随即，又被更深的迷茫和头痛所取代，继续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
朔方的一场局部胜利，如同巨石入水，激起的涟漪不断扩散，影响着从边陲到中枢、从沙场到商界的每一个人。
喜欢鹿踏雍尘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鹿踏雍尘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