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的硝烟与血腥气在三日后的清晨被一场秋雨洗刷大半,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无形的紧张与肃杀。龙泉宫内,萧景玄端坐于龙椅之上,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然而目光却锐利如鹰,扫视着下方肃立的几位心腹重臣与沈芷衣。一夜之间,太后势力土崩瓦解,裕亲王伏诛,但后续的清算与安抚,才是真正考验帝王手腕的开始。
“逆党首要已除,然余孽未清,朝野动荡,人心惶惶。” 萧景玄的声音沉稳,打破了殿内的寂静,“众卿以为,当如何处置后续,方能最快安定人心,稳固国本?” 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臣出列,他是刑部尚书,声音铿锵:“陛下,太后周氏与裕亲王谋逆作乱,证据确凿,应按律严惩,其党羽亦需连根拔起,以儆效尤,方可震慑宵小,彰显陛下天威!”
此言一出,另有几位大臣微微颔首,深以为然。严刑峻法,历来是平息大乱后最常见的手段。然而,萧景玄的目光却转向了始终静立一旁的沈芷衣:“沈司学,你有首告平定之功,于此事,你有何见解?” 他刻意用了“司学”这个新拟的称谓,其中意味,耐人寻味。众臣目光也随之聚焦于她,有好奇,有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
沈芷衣上前一步,衣裙素净,面容平静,并未因一夜巨变而显得志得意满。她向皇帝与诸位大臣行了一礼,声音清晰而冷静:“回陛下,诸位大人。严惩首恶,理所应当。然,牵连过广,恐非上策。” 刑部尚书眉头一皱:“沈司学此言何意?莫非要对这些逆臣贼子心怀仁慈?”
“非是仁慈,而是权衡。” 沈芷衣不卑不亢,“太后与裕亲王经营多年,门下依附者众,其中不乏被权势裹挟、或因家族牵连而不得不从者。若一概以谋逆论处,牵涉恐达数千之众,朝堂为之一空,地方震动,届时政务瘫痪,民生凋敝,岂非动摇国本?且杀戮过重,易引恐慌,反使真正死忠之辈狗急跳墙,于稳定大局不利。”
她顿了顿,见萧景玄若有所思,继续道:“臣妾以为,首恶必办,协从当查。但对于中下层官员、宫中侍从,当以甄别为主,给予戴罪立功、主动检举之机。重点清算核心党羽,对于摇摆及被迫者,可施以恩威,令其感念陛下宽仁,从而收拢人心,尽快恢复秩序。稳定,远比彻底的清洗更为急迫。” 她的话条理分明,并非空谈仁义,而是立足于现实利弊,这让几位原本倾向于严惩的大臣也陷入了沉思。
萧景玄手指轻叩龙椅扶手,半晌,缓缓道:“沈司学所言,老成谋国。乱世用重典,然大局初定,当以休养生息、稳固根基为重。便依此议,首恶周氏、已伏诛之裕亲王及其麾下核心逆党,严惩不贷。其余涉案人员,由三司会审,详细甄别,依情节轻重,分别处置。有能检举揭发、戴罪立功者,可酌情宽宥。”
方针既定,众人又商议了些具体细节。当谈及太后周暮云的最终处置时,殿内再次陷入沉默。弑母之名,无论缘由,终究是帝王身上难以洗刷的污点。沈芷衣适时开口:“陛下,太后娘娘凤体违和,深受梦魇困扰,以致言行失常,冲撞陛下。臣妾恳请,送太后娘娘至西苑行宫静养,派遣太医随行照料,非诏不得返,亦不得与外界交通。如此,既全陛下孝道,亦安天下之心。”
幽禁,而非公开处刑或废黜,这无疑是眼下对皇帝声誉最有利的选择。萧景玄深深看了沈芷衣一眼,最终颔首:“准奏。” 这一场朝堂间的博弈,沈芷衣虽未居高位,却已凭借其功绩与见识,拥有了不容忽视的话语权。她的建议,不再仅仅关乎自身存亡,而是开始影响这个庞大帝国的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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