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汇通天下”，年素言立刻召集了张管事和几位核心伙计。
她没有提及路上遇袭的细节，只是神色如常地部署接下来的工作，将郭先生批准的计划逐条下达。但在众人领命欲散时，她叫住了张管事。
「张全，你留一下。」
待众人离开，内堂只剩下他们二人，年素言才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状似无意地问道：「隆盛昌的刘掌柜，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管事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明白年姑娘方才外出定然是遇到了什么事，而且与隆盛昌有关。他不敢隐瞒，连忙回道：
「回年姑娘，那刘掌柜名叫刘全福，是山西平遥人，为人最是精明算计，笑面虎一个。隆盛昌能在京城站稳脚跟，与他长袖善舞、手段圆滑脱不开干系。他背后……确实与四爷府上的田管事关系匪浅，据说每年孝敬的份子钱就不是个小数目。」
「笑面虎？」年素言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看来，我们很快就能见到这位刘掌柜了。」
张管事一怔，不明所以。
果然，第二天下午，就在年素言正在后院核对新制定的伙计章程时，前堂伙计急匆匆来报：
「年姑娘，隆盛昌的刘掌柜来了，说是……说是特意来拜会您。」
来了。动作比想象的还快。
年素言并不意外。昨日她镇住了那几个打手，就等于打了刘全福的脸。以这种人的性子，要么就此忍下，要么就会亲自来摸她的底。他既然来了，就说明他选择了后者，并且心中存了忌惮。
「请刘掌柜到内堂用茶，我稍后便到。」年素言平静地吩咐，继续将手头的章程看完，并用笔批注了几处，这才不慌不忙地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向前堂走去。
内堂中，一位身着绸缎长衫、体态微胖、满面红光的中年男子正端着茶杯，笑眯眯地打量着屋内的陈设。他见年素言进来，立刻放下茶杯，站起身，脸上堆起热情而又不失分寸的笑容，拱手道：
「这位定然就是年姑娘吧？久仰久仰！鄙人隆盛昌刘全福，冒昧来访，还望年姑娘莫要见怪啊！」
若不是早知道他的底细，单看这热情洋溢的模样，还真以为是多年故交前来叙旧。
「刘掌柜客气了，请坐。」年素言在主位坐下，姿态从容，既不过分热情，也不显冷淡，「不知刘掌柜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不敢当。」刘全福连连摆手，笑容可掬，「说来惭愧，是刘某教管无方，手下几个不成器的混账东西，昨日冲撞了年姑娘的座驾。刘某今日是特地前来赔罪的！」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双手奉上：「一点小小赔礼，不成敬意，还望年姑娘海涵，莫要与那些粗人一般见识。」
年素言没有去接那锦盒，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刘掌柜消息倒是灵通。」
刘全福脸上笑容不变，仿佛没听出话里的讽刺：「唉，年姑娘有所不知，这京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尤其是咱们这行当里，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很快就传开了。刘某也是听闻后，又惊又怒，已将那几个混账重重责罚了！」
他这话，既是解释，也未尝没有暗示年素言——你的一举一动，也都在别人眼里。
「原是如此。」年素言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不再说话。
内堂内的气氛顿时有些微妙的凝滞。
刘全福脸上的笑容略微僵硬了一下，他没想到这年轻女子如此沉得住气，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他只得自己找台阶下，将锦盒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干笑两声道：
「年姑娘年轻有为，初掌‘汇通天下’，便锐意改革，令人钦佩啊。听说姑娘还推出了‘小额汇兑’的新政？真是好心思，这京城里的平民小户，往后可就方便多了。」
「不过是些微末伎俩，混口饭吃罢了，比不得刘掌柜的隆盛昌生意兴隆，日进斗金。」年素言语气平淡。
「年姑娘过谦了。」刘全福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些声音，看似推心置腹地说道，「不过，年姑娘，这京城里的生意场，盘根错节，有些规矩，还是守一守为好。就比如这小额汇兑，看似有利可图，实则琐碎麻烦，利润微薄，还容易招惹是非。姑娘何必劳心费力，去捡这些别人不要的残羹剩饭呢？若是缺了门路，刘某或许还能帮衬一二……」
图穷匕见。先是赔罪示弱，接着是打探虚实，现在开始软硬兼施，试图让她放弃既定的商业策略。
年素言抬起眼，目光清亮，仿佛能穿透他伪善的表象：「刘掌柜的好意，心领了。只是八爷吩咐下来，这‘汇通天下’不能总守着老路子，总得做些改变，惠及于民，才不负圣上仁德，不负八爷贤名。至于利润薄厚，琐碎与否，就不劳刘掌柜费心了。」
她轻轻巧巧地将八爷和“惠及于民”的大帽子抬了出来，堵得刘全福一时语塞。
他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些挂不住了，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他再次打量眼前这个女子，年纪轻轻，容貌昳丽，可这心思之深，言辞之利，简直不像个初出茅庐的丫头。
「年姑娘既然有八爷撑腰，又有如此雄心，自然是好的。」刘全福的语气淡了些，「只是，生意场上，光有雄心未必够。京城水深，浪急风高，姑娘还需小心行事，免得……船翻人亡，那就不美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年素言却忽然笑了，那笑容如冰雪初融，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却让刘全福莫名感到一阵寒意。
「刘掌柜提醒的是。」她放下茶杯，站起身，这是送客的姿态，「风浪大不大，总要试试才知道。说不定，翻的不是我的船，而是那些自以为稳坐钓鱼台的人呢？」
她走到刘全福面前，虽然身高不及他，但那通身的气度却仿佛在俯视他：「刘掌柜的赔礼，我收下了。也请刘掌柜带句话回去——」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汇通天下’的路，我会走下去。谁想拦路，尽管放马过来。只是，下次若再派些不上台面的东西来，就别怪我……直接剁了伸过来的爪子！」
刘全福脸色骤变，再也维持不住那伪善的笑容，他死死地盯着年素言，胸口起伏了几下，最终重重一拱手：
「年姑娘的话，刘某一定带到！告辞！」
说完，几乎是拂袖而去，连放在茶几上的锦盒都忘了拿。
看着刘全福有些狼狈的背影，年素言脸上的笑容渐渐冷却。
【叮！触发隐藏任务：挫败隆盛昌的商业打压。】
【任务提示：刘全福不会善罢甘休，请宿主提前准备，应对其即将发起的商业攻击。任务完成奖励：随机技能宝箱一个。】
系统的提示证实了她的判断。这只是开始，真正的风雨，还在后面。
张管事从门外探头进来，脸上带着担忧：「年姑娘，这刘全福怕是记恨上了，他背后毕竟有四爷……」
「记恨又如何？」年素言转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街市，目光悠远，「张全，你觉得我们退一步，他就会罢手吗？」
张管事沉默了。商场如战场，退一步往往不是海阔天空，而是万丈深渊。
「他不会。」年素言自问自答，「他只会得寸进尺，直到将我们彻底吞并，或者赶出京城。既然退无可退，那便只能迎头痛击！」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然。
「去，把我们之前拟定的‘小额汇兑优惠’和‘商户联盟’计划，提前放出去。另外，让下面的人盯紧隆盛昌和我们自己商号周边的动静，有任何异常，立刻来报！」
「是！年姑娘！」张管事被她的气势所感染，精神一振，连忙领命而去。
内堂重归寂静。
年素言独自一人，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棂。与刘全福的这次交锋，看似她占了上风，但她清楚，这仅仅是冰山一角。刘全福背后站着田管事，田管事背后站着那位深不可测的四阿哥胤禛。
她几乎可以预见，接下来隆盛昌会使出各种手段——散布谣言、恶意竞价、挖角伙计、甚至动用官面上的关系找麻烦……
这是一场硬仗。
但不知为何，她心中没有恐惧，反而隐隐有一种兴奋。仿佛沉睡在血液里的某种本能，被这个危机四伏的时代唤醒了。
「胤禛，这就是你的手段吗？通过一个商号掌柜来试探？」她在心中低语，「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她期待着，与那位真正的对手，在更高层面的舞台上，一决高下。
而眼下，她要先赢下与隆盛昌的这场商战，将这“汇通天下”，真正打造成她安身立命、搅动风云的第一个堡垒！
就在她凝神思索之际，一个伙计又匆匆跑来，脸上带着一丝紧张：
「年姑娘，八爷府上来人了，说八爷请您过府一叙。」
年素言眉尖微挑。
胤禩此时找她？是为了商号扩张方案，还是……他已经知道了她与隆盛昌的冲突？
看来，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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