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烨轮椅碾过青石的声响犹在耳畔,他留下的玄铁令牌在袖中沉甸甸地发烫。云芷凝尚在思忖这令牌背后是试探还是庇护,一场更猛烈的风暴已裹挟着太后的懿旨,将整个丞相府卷入漩涡中心——这一次,矛头直指那位自诩“京城第一才女”的二小姐云汐瑶。
时近黄昏,丞相府正厅内灯火通明,气氛却凝重得能拧出水来。云崇文与赵月娥端坐上位,下首坐着精心打扮、眉梢眼角难掩得意的云汐瑶,以及垂首安静的三小姐云汐若。忽听得府门外马蹄声疾,管家连滚爬爬地奔入厅内,声音发颤:“老爷!宫里……宫里来人了!是太后身边的张公公!”
话音未落,一名面白无须、身着绛紫宫袍的内监已手持明黄卷轴,在一众小太监的簇拥下昂然而入。他目光扫过厅内众人,最后落在云汐瑶身上,嘴角扯出一丝程式化的笑意,尖细的嗓音瞬间划破寂静:“太后懿旨到——丞相府众人接旨!”
满厅之人慌忙跪倒一片。云芷凝被青黛半扶半拉着跪在角落,低垂着头,眼角余光却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
张公公展开懿旨,朗声宣读,字句清晰,砸在每个人心上:“咨尔丞相云崇文次女云汐瑶,毓出名门,性秉柔嘉,才德兼备,深得哀家之心。今皇九子南宫烨,战功卓着,为国伤残,哀家心实悯之。为祈天佑,早康王体,特赐婚云汐瑶为九王正妃,择吉日行冲喜之礼,以期阴阳和顺,王府安康。钦此——!”
“轰——”
如同冰水泼入滚油,云汐瑶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娇躯剧烈一晃,若非身旁丫鬟眼疾手快扶住,几乎软倒在地。她猛地抬头,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抗拒,失声惊呼:“不……这不可能!让我嫁给那个残废……那个不能人道的废物?我不嫁!”
“放肆!”云崇文厉声喝止,额角青筋暴起。他虽也对这突如其来的赐婚感到震惊,尤其对象还是他精心培养、指望其攀附更高枝的嫡女(赵月娥扶正后,云汐瑶即为嫡出),但太后的旨意,岂容置喙?抗旨不尊,那是诛九族的大罪!
赵月娥更是魂飞魄散,扑过去死死捂住女儿的嘴,声音带着哭腔:“瑶儿!慎言!慎言啊!”她转向张公公,脸上堆起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公公恕罪!小女……小女是欢喜得糊涂了!能得太后娘娘赐婚,是汐瑶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是我们云家天大的荣耀!”
张公公冷哼一声,目光如刀刮过云汐瑶惨白的脸:“云二小姐,太后娘娘的恩典,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九王爷乃天潢贵胄,即便如今……那也是尊崇无比。您这般言辞,若是传到娘娘耳中,恐怕……”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云汐瑶浑身发抖,泪水夺眶而出,疯狂摇头:“什么福分!什么荣耀!谁不知道他就是个等着进棺材的活死人!嫁过去就是守活寡!还要我去冲喜?简直是笑话!娘!爹!你们忍心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吗?我不去!死也不去!”她情绪彻底失控,竟挣脱赵月娥,一把扯过懿旨狠狠掷在地上!
这一幕,骇得满厅下人魂不附体,云崇文眼前一黑,几乎晕厥。张公公脸色铁青,拂袖怒道:“好!好个丞相府!好个云二小姐!抗旨不遵,藐视天威!咱家这就回宫禀明太后娘娘和皇上,你们……等着瞧吧!”说罢,作势便要转身。
“公公留步!”赵月娥扑跪在地,抱住张公公的腿,涕泪横流,“公公开恩!小女年幼无知,受了惊吓才会胡言乱语!求公公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一定好好劝她,绝不会辜负太后娘娘的恩典!”她一边说,一边拼命给云崇文使眼色。
云崇文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气血,深吸一口气,对张公公深深一揖:“公公息怒,是下官教女无方。还请公公回禀太后,云家……接旨。吉期一事,但凭太后和皇上做主。”这话,等于彻底断了云汐瑶的反抗之路。
张公公神色稍霁,冷哼一声:“这还像句人话。咱家就等着云二小姐‘想通’的那一天。告辞!”他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瘫软在地、目光呆滞的云汐瑶,带着宫人扬长而去。
懿旨如同烙铁,烫在云家每个人的心上。厅内死寂片刻,随即爆发出云汐瑶撕心裂肺的哭嚎:“我不嫁!我死也不嫁!你们逼我,我就绞了头发做姑子去!或者……或者我这就死给你们看!”她猛地起身要往柱子上撞,被丫鬟婆子七手八脚地拦住,厅内顿时乱作一团。
云崇文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云汐瑶:“你……你这个逆女!你想让整个云家给你陪葬吗?”
赵月娥心疼女儿,又惧家破人亡,只能抱着云汐瑶痛哭:“瑶儿!我的瑶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
云汐若吓得缩在一旁,噤若寒蝉。
而角落里的云芷凝,自始至终低垂着头,仿佛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唯有袖中紧握的拳头,和腕间微微发热的牡丹印记,透露出她内心的波澜。南宫烨……太后此举,是真为冲喜,还是借机将丞相府彻底绑上九王府这条看似即将沉没的破船?亦或是,有着更深的、连她目前都无法窥探的政治算计?云汐瑶的反应如此激烈,接下来,赵月娥会如何应对?这桩强扭的婚事,又将走向何方?
是夜,云芷凝正准备借空间灵泉继续疗伤,窗外却传来青黛压抑着惊恐的声音:“小姐……不好了!二小姐她……她悬梁了!虽然被及时发现救了下来,但……但二姨娘要连夜进宫,说是要求见皇后娘娘!被老爷拦下了,而且……奴婢刚听前院的小厮偷偷议论,说二姨娘对着老爷哭喊……‘既然瑶儿宁死不从,那府里适龄的嫡女,又不止她一个!’” 云芷凝抚着腕间骤然灼烫的牡丹印记,眸色一沉——这把火,终究是要烧到自己身上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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