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一块沉重的墨色绸缎,缓缓覆盖住丞相府。昨日柴房前的风波与父亲云崇文最终“禁足三月”的处置,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虽暂歇,湖底却已暗流汹涌。云芷凝歪靠在临窗的软榻上,腕间的牡丹印记余温未散,灵泉的感知如同最敏锐的触角,延伸至府邸的每一个角落——她“知道”,赵月娥虽被名义上禁足,但其经营多年的势力网,绝不会因此刻的沉寂而真正停摆。
清晨,露珠尚未在花瓣上蒸腾散去,云芷凝便被院外一阵刻意压低的争执声“惊醒”。她揉着惺忪睡眼,趿拉着绣鞋蹦跳至门边,透过门缝,只见赵月娥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嬷嬷周氏,正与看守院门的两个婆子推搡。
“老爷只说了禁足,可没说不让给夫人送些日常用度!这盅血燕是夫人每日离不得的,若是耽搁了,你们担待得起?”周嬷嬷语气强硬,手中食盒却微微倾斜,一锭雪花银悄无声息地滑入其中一个婆子手中。
那婆子面露难色,却又抵不过银钱诱惑,嘟囔着:“周嬷嬷,不是我们不通融,实在是老爷昨日发了好大的火……”
“放心,”周嬷嬷凑近低语,眼中精光一闪,“只是送个吃食,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夫人虽暂居院内,可她毕竟是当家主母,二小姐又深得太子青眼……这府里的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变了。”话语中的威胁与利诱,让守门婆子最终侧身让开了一条缝隙。
云芷凝退回屋内,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窗棂。赵月娥果然不会坐以待毙,禁足只是将她从明处逼入暗处,反而更添几分隐秘的危险。而“太子青眼”四字,更是清晰地指明了赵月娥母女此刻最大的依仗。
早膳后,云芷凝由青黛陪着,照例到后花园“扑蝶玩耍”。阳光正好,花香馥郁,但她腕间的印记却传来一丝微弱的悸动。果然,绕过一丛开得正盛的牡丹,便见云汐瑶正坐在凉亭内,对着一池碧水轻抚琴弦,琴声淙淙,刻意营造出一副娴静雅致的模样。更引人注目的是,亭外不远处,太子南宫景睿正负手而立,看似在欣赏园景,目光却不时飘向亭中的身影。
云芷凝心中冷笑,这“偶遇”未免太过刻意。她故意踢翻路边的石子,弄出响动,成功吸引了那两人的注意。
“参见太子殿下。”青黛连忙拉着云芷凝行礼。云芷凝却只是歪着头,好奇地指着南宫景睿腰间的蟠龙玉佩,“大虫子!亮亮的!”
南宫景睿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对于这位名义上的“皇婶”,他心中满是鄙夷与不屑。一个痴傻的肥女,若非因着九皇叔和冲喜的由头,连与他同处一园的资格都没有。他勉强维持着储君风度,淡淡道:“九皇婶不必多礼。”目光却已迫不及待地转向亭中起身相迎的云汐瑶。
云汐瑶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一袭月华裙衬得她身姿窈窕,发间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流光溢彩。她袅袅婷婷地走上前,柔声道:“太子殿下万福。姐姐也来了。”随即,她转向云芷凝,嘴角勾起一抹看似天真无邪,实则淬满毒液的笑意,“姐姐今日气色真好,看来九王府的‘冲喜’果然有效呢。只是……妹妹听闻九王爷至今仍需轮椅代步,且太医断言……子嗣艰难,姐姐日后在王府,怕是难免孤单了。”
这话语恶毒至极,不仅嘲讽南宫烨残疾不能人道,更暗示云芷凝将来无依无靠,守活寡的悲惨结局。南宫景睿闻言,眼中也掠过一丝快意,他乐得见南宫烨娶此痴女,绝嗣断后。
云芷凝心中怒意翻涌,面上却依旧懵懂。她抓起地上一把泥土,笑嘻嘻地就朝云汐瑶昂贵的裙摆上抹去:“妹妹玩泥巴!你的裙裙和太子哥哥画上的仙女一样好看!”
云汐瑶惊叫躲闪,云芷凝却趁机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模仿着某种腔调,含糊道:“‘瑶妹芳姿,魂牵梦绕’……太子哥哥的字,写得没王爷好看哩!”这正是她那次“无意”窥见云汐瑶藏在床匣深处的情笺上的句子!
云汐瑶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下意识地捂住胸口,仿佛那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她惊恐地看向太子,生怕云芷凝再说出什么。南宫景睿虽未听清具体内容,但见云汐瑶如此失态,心下也起了疑云,目光锐利地扫过她。
这场花园交锋并未结束。午间,云崇文设下简单家宴招待太子。席间,云汐瑶为挽回形象,更是卖力表现,亲自为太子布菜斟酒,眼波流转间情意绵绵。赵月娥虽未现身,但其影响犹在,一道道精致菜肴无不显示着她即便禁足,仍能掌控厨房。
酒过三巡,气氛看似融洽。云汐瑶又旧事重提,叹息道:“想起姐姐日后要在那清冷王府中度日,妹妹心中实在难安。九王爷那般情形……唉,若是寻常人家,怕是早就要纳妾延绵子嗣了,可王爷他……”她这话,既踩了云芷凝,又隐隐讨好太子,暗示只有太子这般健全尊贵之人,才配享有美妾环绕。
云芷凝正啃着一块桂花糕,闻言突然抬起头,眨着大眼睛,看向云崇文:“爹爹,纳妾是什么?是可以一起玩的小伙伴吗?就像……就像妹妹房里那个会学太子哥哥说话的小木人一样?”
“哐当!”云汐瑶手中的玉箸再次跌落,这次连酒杯都带翻了,酒水泼湿了太子的衣袍。她浑身颤抖,指着云芷凝:“你……你胡说什么!”
那“会学太子哥哥说话的小木人”,是一个极其精巧的机关玩物,是太子私下所赠,云汐瑶爱不释手,时常把玩,模仿太子语调,此事隐秘至极!云芷凝如何得知?!
云崇文脸色也沉了下来。他再迟钝,也察觉到云汐瑶与太子之间非同寻常的往来。太子驾临,他本以为是冲着自己丞相的身份,如今看来,竟多半是为了这个女儿!未婚女子私相授受,还是与储君,这若是传出去,将是玷污门风、甚至引来朝野非议的大祸!
南宫景睿此刻面色铁青。云芷凝的痴言傻语,像一把钝刀,一刀刀割开他试图维持的体面。他霍然起身,冷冷道:“丞相,府上二小姐似乎身体不适,本宫看今日这宴,就到此为止吧!”说罢,拂袖而去,甚至未多看云汐瑶一眼。
云汐瑶眼睁睁看着太子离去,心知今日弄巧成拙,不仅未能加深情谊,反而可能引起太子厌弃和父亲疑心,又急又气,加上惊吓过度,竟双眼一翻,晕厥过去。厅内顿时一片混乱。
夜色深沉,云芷凝回到暂居的院落。青黛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小姐,您今日可真是……吓死奴婢了!您怎么知道二小姐那些私密事的?”
云芷凝抚着腕间温热渐褪的牡丹印记,没有回答。灵泉赋予她的,不仅是疗毒祛病之能,更有一种对周围环境异常敏锐的感知力,那些被云汐瑶视若珍宝、深藏隐秘的物件,在她灵泉的感应下,如同暗夜中的萤火,无从遁形。
而在府邸另一端的禁足院内,赵月娥听完周嬷嬷的禀报,气得砸碎了一套心爱的茶具。“废物!瑶儿也是沉不住气!”她在昏暗的烛光下踱步,眼神阴鸷,“那个傻子……她绝对不是简单的痴傻!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必有古怪!”她沉吟片刻,对周嬷嬷低声吩咐,“去,给宫里递个消息,就说……九王妃归宁,言行无状,恐冲喜未成,反生祸端。请皇后娘娘……早作打算。”
与此同时,书房内的云崇文,对着摇曳的烛火,眉头紧锁。白日里云芷凝的“傻话”、云汐瑶的失态、太子的恼怒,以及昨日赵月娥与林婉清旧物关联的疑云,交织在他心头。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到,这个看似痴傻的长女,如同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正在将这个家深藏多年的污浊与秘密,一层层搅动起来。而太子与云汐瑶的暧昧,更是一把可能焚毁整个云家的烈火。他必须做出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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