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日头偏西还不见宝玉回来,我正打发小丫头去二门探问,忽见张嬷嬷摇着蒲扇进来道:“琏二爷屋里的平姑娘方才传话,说宝二爷被大太太留饭了。”
心下稍安,却又悬起——邢夫人素来待宝玉虽表面亲热,终究隔层肚皮。
才将熏笼上温着的衣裳又添道香,外头一阵马蹄杂沓声。忙迎出去,正见宝玉扳着个小厮的肩下马,腮上犹带酒晕,怀里却抱着个鎏金珐琅的蝈蝈笼子。
“姐姐瞧,大娘给的!”他献宝似的举到我眼前,笼里翠绿小虫震得翅子沙沙响。我替他解斗篷时嗅得酒气,轻声问:“可曾用过醒酒汤?”他却扯着我袖口往屋里走:“芸儿今儿认我做父亲了,你说奇不奇?”
灯下看他眼角眉梢都是笑纹,倒比平日多了几分鲜活气。我拧了热帕子给他擦脸,笑道:“琏二奶奶前儿还说,西廊下五嫂子的芸哥儿最是伶俐不过。”
他忽然抓住我手腕:“明日你替我留两匹松花绫,再包些暹罗进贡的香茶——横竖他们送来的我都用不惯。”
话音未落,麝月捧着醒酒汤进来。宝玉就着我手吃了半盏,忽又道:“环儿今日瞧我的眼神,倒像要用眼刀子剜肉似的。”我心中一动,想起赵姨娘屋里的小鹊前日来借花样时,曾漏过句“环哥儿见天念叨嫡庶有别”。
更衣时从他袖袋抖出个荷包,里头竟装着玫瑰松子糖——分明是姑娘们爱吃的零嘴。麝月掩口笑:“必是三姑娘偷偷塞的。”我瞧见荷包角绣着个小篆“探”字。
夜间忽听宝玉梦中呓语:“蝈蝈……给林妹妹……”起身查看时,见他抱着蝈蝈笼子翻了个身,琉璃罩里的小虫振翅应和着梦呓。
次日天才蒙蒙亮,就听窗外有小厮说话。原来贾芸真个来了,青衣小帽站在晓雾里,手里恭恭敬敬捧着个油纸包。宝玉尚在梳洗,忙含着一嘴青盐跑出来:“好孩子,倒比钟表还准!”
我斟茶时打量这芸哥儿,虽比宝玉还大几岁,躬身接茶时却真带着儿子般的恭顺。忽见宝玉解下腰间白玉佩要赏他,忙暗里扯他衣袖,另取了匣新徽墨笑道:“芸哥儿读书人,这个更合用。”
送客回来,宝玉兀自对着蝈蝈笼子笑:“倒是个有造化的。”我正替他绾发,从镜中看见窗外人影一闪——虽是背影,却认出是赵姨娘屋里的彩云。心下顿时了然:昨日邢夫人处的事,怕早已吹进某些人耳朵。
午后特往探春处送新绣的扇套,恰见贾环坐在窗下临帖。探春笑道:“环儿近日临赵孟頫倒有些进益。”我夸赞两句,故意提起:“宝二爷昨儿得了个会吟诗的蝈蝈,说是芸哥儿献的巧宗儿。”贾环笔尖忽的一顿。
回来途经潇湘馆,见紫鹃正在晾书。林姑娘倚在竹廊下,裙边散着几页诗笺。我请安时笑道:“我们二爷得了个新鲜玩意儿,说要给姑娘解闷呢。”她眼波微微一动,指尖却将诗笺揉皱:“劳他惦记,只是我嫌蝈蝈吵得头疼。”
月华初上时,宝玉果然抱着蝈蝈笼子要去潇湘馆。我忙拦住:“林姑娘今日吃了药早歇了。”他怔怔望了会竹影婆娑的院落,忽然将笼子往我怀里一塞:“那你留着听罢。”
夜半那蝈蝈忽然振翅长鸣,声如急雨。我起身添食水时,见宝玉披衣站在窗边,目光却望着潇湘馆的方向。笼壁映出他模糊的倒影,竟与日间贾芸躬身的样子重叠在一处。
“原来人人都要求个造化……”他喃喃自语,被我扶回床榻时手心冰凉。次日发现那蝈蝈竟咬破笼门逃了,只剩半片翠翅在金丝阑干上颤动。宝玉听了只一笑:“横竖它的天地原不该在这方寸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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