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见愁峡谷内,硝烟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草木燃烧的焦糊气。战斗已然结束,宁军将士正在紧张有序地打扫战场:收缴堆积如山的各式兵器,将俘虏的牦牛、驮马集中看管,救治双方伤员,清点战利品。
然而,主帅徐破虏却站在一块巨石上,眉头紧锁,望着谷底那黑压压一片、蹲伏在地、面露惊恐的两千余名部落联军俘虏,心中涌起一阵难以决断的焦躁。
杀,固然简单。
但这些高原部落战士骁勇悍野,皆是难得的兵源,且分属不同部族,与爨氏也非死忠,尽数屠戮,不仅可惜,更可能结怨高原诸部,为日后治理西南埋下隐患。
放,绝无可能。
任其溃散入山林,不仅会泄露我军行踪、虚实,其中不少熟悉地理者,更可能逃回本部或前往爨氏处报信,后患无穷。
押着走,更是累赘。
大军孤悬敌后,行踪需绝对隐秘,粮草补给本就紧张,带着两千多俘虏行军,无异于自缚手脚,随时可能暴露目标,引发哗变,拖垮全军。
正当徐破虏左右为难,几乎要下令将俘虏中头目、军官甄别处决,余者暂时羁押再作打算时,他麾下一名唤作张贲的校尉(此人素以机敏大胆、常有奇思着称)快步上前,抱拳低声道:
“将军,可是在为这些俘虏发愁?”
徐破虏瞥了他一眼:“废话。杀不得,放不得,带不走,难不成把他们全变成石头?”
张贲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压低声音道:“将军,末将倒有一计,或可 化累赘为利器,变废为宝! 只是…颇为行险,需将军决断。”
“哦?讲!” 徐破虏目光一凝。
“将军请想,” 张贲凑近几步,声音更低,“这些高原蛮兵,乃是爨氏重金聘来,约定前往胜境关汇合。 如今他们逾期未至,胜境关守将 爨崇智 必然起疑,但未必知其已全军覆没。”
他顿了顿,眼中精光更盛:“我军此番西来,所为何事?不正是为了 出其不意,直插敌后,配合王爷主力,共破胜境关吗? 如今, 现成的‘身份’和‘向导’不就摆在眼前?”
徐破虏是何等人物,一点即透,眼中瞬间爆射出骇人的精光,猛地抓住张贲的肩膀:“你的意思是… 李代桃僵,诈城?!”
“正是!” 张贲重重点头,语速加快,“我军可精选数百名身材高大、肤色黝黑、面相与高原人相近的悍卒 , 换上这些俘虏的衣服、铠甲,手持他们的兵器旗帜! 再从那俘虏中, 挑出几个贪生怕死、又熟知各部联络暗号、行军路线的头目、通译,许以重利或刀架脖子,逼其配合! 然后, 将剩余俘虏打散,混编入各营严加看管,充作民夫,由后军押送。”
他越说越兴奋,用手比划着:“将军您则亲率这支‘高原援军’, 由那投降的头目带路、通译传话,大摇大摆地直奔胜境关! 就诈称……途中遭遇小股官军袭扰,耽搁了行程,但已将其击退! 如今特来汇合,共御官军!”
“胜境关守军见‘援军’如期而至,旗号、衣甲、口音皆对,又有熟悉头目在前喊话,警惕心必然大降! 待其开门迎入之际…” 张贲做了一个狠狠下劈的手势,“我军便可 暴起发难,抢占城门! 同时发出信号,埋伏在外的我军主力便可一拥而入! 胜境关…可一鼓而下!”
徐破虏听完,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光芒闪烁不定。此计大胆至极,凶险至极!其中变数太多:俘虏是否真心配合?能否瞒过守军耳目?途中遭遇盘问如何应对?一旦被识破,便是羊入虎口,全军覆没!
然而,此计若成,收益亦巨大无比!兵不血刃,智取天险胜境关,提前锁定南征胜局,挽救无数攻城将士的性命,更是奇功一件!
风险与机遇,如同巨浪般在他心中激烈碰撞。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峡谷中那些惊恐的俘虏,又看向周围那些经过血火淬炼、眼神坚毅的部下,一股豪情与赌性自心底涌起。
“妈的!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王爷将如此重任交予我等,岂能畏首畏尾!” 徐破虏猛地一捶掌心,眼中已尽是决绝之色,“此计甚妙!值得一搏!”
他立刻下令:“张贲!”
“末将在!”
“此计既由你出,便由你全权负责甄选‘假蛮兵’,更换衣甲旗号,审讯、威逼利诱俘虏头目通译! 务必在最短时间内,让这支‘援军’看起来足以乱真! 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末将遵命!必不辱命!”张贲兴奋领命。
“传令各营!”
“一、 即刻从全军中, 挑选五百名身材魁梧、面相粗犷、胆大心细、最好会几句番话或能装哑巴的悍卒! 由张贲统领,组成‘诈城先登营’!”
“二、 从俘虏中, 严加审讯,挑出三至五名贪生怕死、家族牵绊深、且熟知各部联络方式、口令、行军路线的头目或资深老兵! 再挑十余名通译! 许以重金、承诺战后释放并给予田宅, 同时以其家人族人性命相胁, 务必令其乖乖配合! 若有异动,立斩其族中同伴!”
“三、 将其余俘虏, 打散编制,混入各营, 卸去武装,充作运送粮秣、驱赶牦牛驮马的民夫,由后军精锐严密看管! 告知他们, 助我军破关,便可活命,甚至有功;若有异心,立杀无赦!”
“四、 全军即刻准备开拔! 目标——胜境关!”
“五、 多派斥候,前出侦查,摸清通往胜境关的所有路径、关卡、以及可能遇到的盘查情况! 所有细节,必须提前预演!”
“诺!” 众将轰然应诺,虽然觉得此计行险,但见主将决心已定,且计划周详,顿时也激起了万丈豪情。
军令一下,宁军这台高效的战争机器再次飞速运转起来。
张贲 立刻带人冲入俘虏群中,如鹰隼般审视着每一个俘虏,很快便挑出了几名眼神闪烁、面露惧色、却又颇有威望的头目,以及十余名通译。
一番或利诱、或威逼、或杀鸡儆猴的巧妙操作后,这几人面色惨白,冷汗直流,最终颤巍巍地跪地发誓,愿效犬马之劳。
另一边,五百名“假蛮兵”也迅速挑选出来。他们脱下宁军制式铠甲,换上从俘虏身上剥下的各式皮裘、毡帽、杂色衣物,手持弯刀、骨朵、长矛,脸上甚至刻意涂抹了些泥灰血污,咋一看,确实与那群高原部落战士一般无二。张贲亲自督导,让他们模仿俘虏的走路姿态、言行举止,甚至学习几句简单的部落骂人话和欢呼语。
徐破虏 则换上了一套从被斩杀的联军大头领身上剥下的、装饰相对华丽的皮甲和熊皮大氅,用颜料在脸上画了几道狰狞的油彩,手持一柄沉重的镶金铁骨朵,往那里一站,眼神睥睨,竟也透出一股蛮荒凶悍之气,俨然一位高原大部族的豪酋。
剩余的两千余俘虏,被拆散混编,由如狼似虎的宁军看押着,负责驱赶牦牛、运送物资,走在队伍最后方。
不过大半日功夫,一支以宁军精锐为骨、披着部落联军外皮的“高原援军”,便已赫然成型!
“将军,一切准备就绪!” 张贲 前来复命。
徐破虏目光扫过眼前这支“鱼龙混杂”的队伍,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出发! 按俘虏交代的路线、联络方式前进! 派出斥候,伪装成联军哨探,前出二十里! 遇有盘查,由通译和投降头目上前应对! 全军将士,没有命令,不得轻易开口,一切看我眼色行事!”
“出发!”
这支特殊的“联军”,扛着五花八门的旗帜,驱赶着牦牛驮马,乱哄哄却又暗含章法地,离开了鬼见愁峡谷,沿着俘虏指引的、通往胜境关的“密道”,大摇大摆地向前行去。
徐破虏 骑在一匹高大的缴获战马上,走在队伍最前方,身边是那几名面色紧张、却不得不强装镇定的投降头目和通译。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蜿蜒的山路,心中既充满了豪情,也绷紧了一根弦。
这是一步险棋,一招奇兵。
成败,在此一举。
若能成功,南征首功,非他莫属!
若失败…
他握紧了手中的铁骨朵,将杂念抛诸脑后。
无论如何,箭已离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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