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九年 五月廿三
货:刘氏女,年廿一,蜀地巴县人,孕三月(其夫为秀才,赴京赶考未归,被骗至镇中)
收:知府衙门采办银一百两(含二十两打点府台贴身小厮,十五两贿通接生婆,取其孕事)
工序:申时捆于茶架(架为桃木所制,刻符),活取胎血拌茶籽(胎血暖土,可促茶苗生长,取母子同根意),酉时缝腹,填陈年普洱(普洱需埋于地下十年以上,谓)
注:知府大人亲验,称此胎茶可安神,需埋于老槐树根下三载(老槐树吸了百年人血,阴气重,可助茶性)。其夫告官,已由县太爷定罪为疯癫,押入大牢(狱卒收十两银,令其于牢中)
第二口缸的木板刚被掀开一条缝,那股甜腥的茶香就猛地涌了出来,浓得像化不开的糖浆,裹着股淡淡的血气。
缸里泡着的年轻姑娘,小腹微微隆起,像揣着个尚未成形的小生命。她的皮肤在墨绿色茶汤里泡得发白,肚脐眼里却钻出了几株嫩绿的茶芽,芽尖上沾着点鲜红的血丝,正一点点在茶汤里晕开,像一朵朵在腐水里绽放的微型血花,诡异得让人脊背发凉。
“这是……计数的刻痕……”
李虎的声音突然卡住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他指着缸沿内侧,那里刻着几道细小的划痕,深浅不一,像是用指甲或刀尖一点点抠出来的。“一道痕代表一天……她在里面……活了七天……”
我俯身去数,果然是七道。前几道刻得又深又急,边缘的陶土都崩了起来,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后几道越来越浅,到最后一道时,几乎淡得看不见,只留下个模糊的印子,像是刻到一半就没了力气,指尖软软地垂了下去。
姑娘的手指还保持着弯曲的姿势,像是临死前还在拼命抓挠缸壁。指甲缝里抠着几块灰褐色的缸土,土屑里混着点暗红的血痂——想来是最后时刻,她还在用指甲疯狂地刮着缸壁,哪怕只能留下一道浅浅的痕,也要证明自己曾在这里活过。
直到掀开最后一口缸,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才达到了顶峰,盖过了所有茶香。
胡掌柜被倒吊在缸里,头朝下浸在墨绿色的茶汤里,长发像水草一样散开,缠住了他自己的脖颈。双腿被粗麻绳紧紧捆着,绳子勒进皮肉里,深可见骨,露出森白的骨头碴,上面还挂着点碎肉。
脚踝处的皮肉早已被泡烂,像煮过的猪肉,软塌塌地耷拉着,一碰就往下掉渣,混着茶汤在缸底积成一团黏糊糊的东西。
缸底沉着些零碎的骨头,细小得像树枝,仔细看,竟是小孩子的指骨、趾骨,白得像玉石,上面还沾着点乳白的渍,像是没消化完的奶渍——不知是哪个尚在襁褓的婴孩,也成了这缸里的“配料”。
而就在缸沿,一道红影正缓缓凝聚,先是一抹暗红的雾,从茶汤里袅袅升起,在缸沿上盘旋。
雾越来越浓,渐渐显出人形,一袭红衣如血,裙摆上沾着的茶叶还在往下滴水,滴在缸沿上,晕开点点暗红。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下颌尖尖的弧度,和一双在阴影里闪着幽光的眼。
是那个红衣厉鬼,她就那么静静地立在缸沿,周身的空气都仿佛瞬间凝固了,连苍蝇的嗡嗡声都低了下去。那股甜腥的茶香突然变得凛冽起来,像淬了冰的刀,刮得人皮肤发疼。
李虎和我都猛地握紧了刀,刀柄上的冷汗让他几乎抓不住,身后的捕快们更是大气不敢出,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身上的红嫁衣不知浸了多少污秽,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鲜亮,反倒被墨绿色的汁液浸透了,像是刚从发酵的茶汤里捞出来,沉甸甸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轮廓。衣料被泡得发胀,针脚处裂开细缝,露出底下同样泛着青黑的皮肤。
脖颈处的裂口比初见时更狰狞了,从下颌一直裂到胸口,像被人生生撕开的布帛,露出森白的锁骨,骨头上沾着些墨绿色的茶垢。浓绿色的汁液顺着裂口往下淌,黏稠得像未过滤的茶渣,一滴滴落在胡掌柜的脸上。
“滋——滋——”
汁液落在他腐烂的皮肉上,立刻腾起白烟,发出皮肉被灼烧的声响。胡掌柜那张泡得发胀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下去,露出底下的骨头,绿汁顺着骨头缝往里渗,连白骨都被蚀出了细密的小孔。
突然,他浑浊发白的眼球猛地睁开了!眼白上爬满了血丝,瞳孔里却空无一物,只有翻涌的墨绿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有无数茶叶在里面疯狂翻滚、膨胀,要冲破喉咙破体而出。
“胡万山……”
女鬼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铁片在互相摩擦,沙哑得刺耳,每说一个字,就有几片干枯的茶叶从她嘴角飘出来,打着旋落在地上。
她缓缓俯下身,红衣的裙摆扫过缸沿,带起一串墨绿色的水珠,“你记不记得……康熙三十七年,你把我妹妹塞进茶榨机里?”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这死寂的后院。风突然停了,连苍蝇的嗡嗡声都消失了,只有胡掌柜喉咙里的嗬嗬声,和她那带着茶叶碎屑的问话,在满院的血腥里回荡。
“她才十二……”女鬼的声音里没有起伏,却透着种能冻裂骨头的寒意,“你说她的骨头碎了拌茶籽,来年的茶叶能更嫩……你看,”她抬手,苍白的指尖指向那些泡着尸体的大缸,“这满院的茶,是不是都格外香?”
话音刚落,胡掌柜的喉咙里突然爆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不是他自己的声音,倒像是无数个女子的哭嚎混在一起。紧接着,他的嘴猛地张开,无数墨绿色的茶叶夹杂着碎骨和血肉,从他嘴里喷涌而出,像一道腥臭的喷泉,溅得满地都是。
女鬼就站在那片污秽里,红衣猎猎,像是从血海里捞出来的旗。她看着胡掌柜在痛苦中抽搐,看着那些茶叶将他的尸体彻底吞噬,眼神里没有半分波澜,只有一片沉寂的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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