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博觉得自己脑袋快要炸开了。
不是那种熬夜啃史料导致的普通头痛,而是一种仿佛灵魂被硬生生从躯壳里撕扯出来的剧痛。
眼前最后看到的,是图书馆老旧天花板上那盏闪烁不定、滋滋作响的日光灯,还有那排仿佛要倾倒下来的、塞满了《后汉书》、《三国志》的巨大书架。
“呃……”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猛地睁开了眼睛。
预期的刺目灯光没有出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模糊的、摇曳的昏黄光影。
鼻腔里充斥着一股奇特的混合气味——像是某种昂贵的木材散发出的沉郁香气,又夹杂着淡淡的药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织物的霉旧感。
头痛稍缓,但依旧沉闷,像是被人套上了一个无形的紧箍咒。
我是谁?我在哪?
刘博,历史系大三学生,应该在图书馆……对,图书馆!那盏破灯!好像还听到了奇怪的电流声和同学们的惊呼……
他试图坐起来,却发现身体异常沉重,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陌生的虚弱感。他艰难地转动脖颈,打量四周。
这里绝不是图书馆。
触目所及,是精致的雕花木椽,垂挂着厚重的深色帷幔。
身下躺着的,是一张宽大的木榻,铺着触感细腻却略显硬实的绸缎被褥。
光线来源于不远处一盏造型古朴的青铜灯盏,几支灯芯静静燃烧,投射出晃动的阴影。
古色古香,极尽奢华,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
“陛下?您醒了?”一个略显尖细、小心翼翼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陛下?叫谁?刘博茫然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古怪深衣、面白无须的男人正跪坐在榻边,脸上带着十足的恭谨和担忧。
是在叫我?开什么国际玩笑?刘博脑子更乱了。是哪个综艺节目的恶搞整蛊?还是……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揉揉眼睛,却猛地顿住了。
这只手……苍白、纤细,虽然还算干净,但明显属于一个少年人,绝不是他那个打了三年篮球、骨节分明的手!
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盖着一床明黄色的锦被,但身体的轮廓明显小了一号!
“镜子……给我镜子!”他听到自己发出声音,却是一把陌生的、正处于变声期的沙哑嗓音,带着一丝惊惶。
那跪坐着的内侍明显愣了一下,似乎觉得这要求有些突兀,但不敢违逆,连忙躬身退下,片刻后捧来一面打磨得光可鉴人的铜镜。
刘博几乎是抢过铜镜,颤抖着举到面前。
模糊的铜镜里,映出一张大约十三四岁少年的脸孔。
脸色苍白,嘴唇缺乏血色,眉眼间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但轮廓依稀能看出未来的清俊。只是此刻,这双眼睛里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
这不是他!绝对不是!
哐当一声,铜镜从他脱力的手中滑落,砸在铺着软毯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陛下息怒!陛下保重龙体啊!”内侍吓得立刻伏地请罪,声音发颤。
大量的、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伴随着剧烈的头痛,疯狂涌入他的脑海。
刘辩……皇子辩……母后何氏……父皇汉灵帝……驾崩……储位……中平六年……四月……
一幅幅画面,一段段记忆,混乱又清晰地交织在一起。
他,刘博,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历史系学生,竟然魂穿成为了东汉末年、刚刚登基不久、尚未改元、且即将被废黜甚至毒杀的少帝——刘辩!
巨大的震惊和恐惧让他浑身冰凉,如坠冰窟。他熟知这段历史,正因为熟知,才更感到绝望。
刘辩,东汉末代少帝,历史上着名的悲剧人物,在位时间极短,先是被董卓废黜,随后便被毒杀,年仅十五岁!
而现在,他成了他!距离那悲惨的结局,似乎只有一步之遥!
“现在……现在是何时?我……朕睡了多久?”刘博,不,现在是刘辩了,他竭力压下翻腾的心绪,用这具身体那沙哑的嗓音问道,努力让自己的语气符合皇帝的身份,尽管声音还在微微发抖。
内侍小心翼翼地抬头,见皇帝脸色虽然苍白,但眼神似乎清明了许多,连忙回道:“回陛下,您午后因哀伤过度晕厥,现已近酉时。太医令来看过,说您是悲恸伤身,需好生静养。”
酉时……灵帝驾崩没多久,局势还未彻底失控,但已经剑拔弩张!何进和十常侍……蹇硕!对,蹇硕!
刘辩的瞳孔猛地收缩。根据历史记载,灵帝临终前,宦官蹇硕曾受命欲诛杀大将军何进,改立皇子协为帝!虽然因为何进机警而未成功,但这说明蹇硕的阴谋已经在进行中!甚至可能就在今晚!
巨大的危机感瞬间冲淡了穿越带来的震惊和恐惧,求生本能占据了上风。他不能死,绝不能刚穿过来就莫名其妙地死掉!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速地检索着脑海中那些混乱的历史知识和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蹇硕此刻应该掌握着部分宫廷禁军,尤其是西园军的一部分,他是有能力发动政变的!
“蹇硕……蹇校尉现在何处?”刘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病弱的无力感。
内侍似乎有些意外皇帝会突然问起蹇硕,迟疑了一下答道:“蹇校尉……一直在永乐宫董太后处商议事宜,方才还遣人来问过陛下安好。”
永乐宫!董太后!刘协的养母!他们果然搅在一起!
刘辩的心沉了下去。询问安好?怕是来探听虚实,看他这个新皇帝是不是真的病重不起,好不好下手吧!
不行,必须立刻行动!必须先发制人!
直接叫破蹇硕的阴谋?凭他现在一个刚死了爹、毫无实权、甚至身边眼线都不知道是谁的空头皇帝?谁会信?只怕死得更快!
必须借助外力。何进!对,大将军何进,他的舅舅,虽然也是个优柔寡断的蠢货,但此刻他们是利益共同体,何进绝不可能支持刘协上台。
怎么联系何进?他身边这些人,谁能信任?这个内侍?
刘辩的目光扫过依旧跪伏在地的内侍,记忆碎片浮现:此人名叫李青,是原主刘辩身边的近侍之一,似乎颇为胆小,平日也算恭敬,但背景是否干净,是否被收买,完全不知道。不能冒险。
通过母亲何太后?这是最直接也是相对安全的途径。何太后虽然也可能有私心,但维护自己儿子的帝位是她当前最核心的利益。
“更衣。”刘辩深吸一口气,挣扎着想要从榻上起来。
“陛下!您龙体未愈,太医令嘱咐需静养……”李青连忙上前搀扶,急切地劝道。
“朕要去见母后!”刘辩语气坚决,推开他的手。虚弱的身体一阵摇晃,但他强行站稳了。必须表现出一定的行动力,否则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病秧子,死期不远矣。
李青不敢强拦,只得唤来另外两个小宦官,小心翼翼地伺候刘辩穿上繁复的皇帝常服。
就在穿衣的过程中,刘辩的脑子飞速运转。直接跑去长乐宫见何太后?目标太大,肯定会被蹇硕的眼线发现,打草惊蛇。必须秘密传信。
谁能送信?谁能避开蹇硕的耳目,直达何太后身边?
一个名字闪过脑海——穆顺!记忆里,有一个叫穆顺的宦官,职位不高,但似乎因为受过何太后一点小恩惠,对何太后较为亲近,而且平日沉默寡言,不太起眼。
“李青。”
“奴婢在。”
“去,悄悄把穆顺给朕叫来。记住,要悄悄的,别让任何人知道。”刘辩压低声音,目光紧紧盯着李青。
李青身体一颤,似乎感受到了小皇帝语气中不同以往的凝重和一丝不容置疑,他不敢多问,连忙低下头:“诺,奴婢这就去。”
看着李青匆匆离去的背影,刘辩的心跳得厉害。这是在赌博,赌李青暂时可靠,赌穆顺如记忆中那般可用。
他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窗外是汉宫深邃的夜色,廊檐下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将巡逻卫士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一片寂静,但这寂静之下,却隐藏着足以将他吞噬的惊涛骇浪。
东汉末年……刘辩……活下去……我必须活下去!
他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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