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种终究还是控制不了吗？”百花谷内，灵气氤氲，奇花异草竞相吐艳。姬明月一袭素雅长裙，站在沈无争身侧，望着远方虚空，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黑渊魔巢内的景象，低声带着点询问，眉宇间却并无太多意外，更像是一种确认。
萧百火身上这颗魔种，其源头，正是沈无争当初为了斩断萧百火和林昊的气运，特意安排三个徒弟前去“磨练”二人之后，再由沈无争亲自化身太素圣地弟子，混在所谓的“疗伤丹药”中，给他们二人服下的。当时林昊心性不稳，彻底被魔念吞噬而入魔，究其根源，也正是这枚潜伏的魔种在作祟。
但即便是作为这枚特殊丹药的炼制者和计划的参与者，姬明月对这颗魔种的了解其实也相当有限。这玩意儿的核心原材料，其实是沈无争某次丢给她的，据老沈自己轻描淡写地说，是他在魔渊深处跟某个不开眼的老魔头打架时，顺手捞来的战利品，只知道其中蕴含着极其精纯而古老的魔气，但具体魔气总量有多少，进入人体后究竟会引发何种连锁反应，会产生什么异变，一概不知，全凭摸索。
从某种意义上说，林昊和萧百火，算是阴差阳错地给姬明月当了测试丹药效果的小白鼠了。
此刻，姬明月心中飞快地记录着这次萧百火在魔气环境下，魔种提前异动的种种表现，盘算着之后该如何调整辅药比例，或者添加一些新的材料来平衡药性。
旁边，沈无争负手而立，他并没有时刻展开神识监控四方的习惯，那太无趣，也过于耗费心神。但姬明月既然提了一嘴，他便知道是萧百火那边出了问题。之前让慕清婉去诱导萧百火进入黑渊魔巢，除了进一步扰乱其本已混乱的气运之外，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给姬明月创造一个绝佳的实验环境，测试这魔种在极限魔气灌注下的容纳上限和具体反应。
结果，这还没等到萧百火按照预想进入魔巢中心区域，承受最精纯的魔气冲击，怎么就在外围提前爆发了？沈无争心念微动，一缕浩瀚如星海、却又缥缈无痕的仙帝神识悄然铺开，无视空间阻隔，瞬间便笼罩了那片猩红的秘境，将其中正在发生的混乱尽收眼底。
“气运已乱至谷底，霉星高照，难怪得了些许好处，转眼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沈无争收回神识，语气平淡，将秘境中萧百火如何扫荡资源引来众怒，又如何被围殴至魔种失控的简要情况说了一下。
“那不是正好可以抽取气运了？”姬明月眼睛一亮，带着点调侃的笑意看向沈无争，“你的三步走计划，这都还没完全走完呢，别人自己就先定不住崩盘了啊老沈。你这算不算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嗯。”沈无争并未否认，沉吟片刻道，“晚晴那边，先前已抽取了林昊大半气运，暂时未能完全消化融合，不宜再添；萱儿重塑先天道体，根基初定，需要稳固，暂时也无需额外附加气运。既如此……”他看向姬明月，“叫上琉璃，我们一起去一趟，抽取来的气运，便交由琉璃炼化使用，如何？”
最近在百花谷这段闲适日子，沈无争身上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仙帝架子，明显减轻了不少，说话也多了些活人气息，不再像以前那般惜字如金，仿佛一座会移动的万年冰山。
姬明月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变化，眼眸中漾开浅浅的笑意。
她想起很久以前的沈无争，不知道在急什么，好像身后有无形的鞭子在抽打，又或者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赶他。疯狂地提升境界，近乎自虐般地锤炼己身；疯狂地追寻各种天材地宝、古迹传承，雁过拔毛，寸草不生；疯狂地与人对敌，从同辈天骄到老辈巨擘，一路打上去，浑身是伤也浑不在意。那时候，他能沟通的情况基本只在她面前会多一些回应，在其他人那儿，大概就只有两种状态：要么不说话，冷漠以对；要么一开口，就直接让对方再也说不出话，一言不合就开干，杀伐果断到令人胆寒。
直到他打遍上界难逢敌手，登临绝顶，受万仙朝拜，“无争仙帝”之名响彻寰宇，屹立于众生之上后，他紧绷了数百年的神经，好像才终于松懈下来，缓缓吐出了那口一直提着的气。
姬明月曾经也问过他，当初为何如此拼命，如此急切。沈无争给她的回复却很怪，让她至今琢磨不透：“一是不想同之前一样，碌碌无为，生不如死；二是不愿给同行丢人。”
姬明月心中一直很奇怪。她遇见沈无争的时候，他虽然已经崭露头角，锋芒初显，但也不过二十来岁的骨龄，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在此之前怎么可能处于“碌碌无为”的状态？那该是何等憋屈？还有，“同行”是什么？他在做什么生意吗？可若是生意场上的同行，见面不应该互相竞争，恨不得对方倒闭吗？为何会怕给同行丢人？好怪，完全无法理解。
沈无争所谓的同行，当然是指那横跨诸天万界、传说中卷生卷死的“蓝星穿越者大军”，但这一点，姬明月显然永远不会知道了。
瞧见姬明月一会儿蹙眉纠结，一会儿又抿嘴傻笑，眼神飘忽，明显思绪已经不知道跑到哪个次元去了的表情，沈无争就知道这个女人的脑内小剧场又开始上演年度大戏了。
“啪——！！”
他伸出那只骨节分明、莹白如玉的手，毫不客气地一把薅在姬明月那颗充满奇思妙想的脑袋上，力道不轻不重，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了属于是。
“哎哟！”姬明月吃痛，瞬间从胡思乱想中回归现实，捂着被敲的地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张牙舞爪地就要起身跟沈无争拼命，“老沈！我跟你拼了！！”
结果，她刚气势汹汹地站起来，还没来得及掐诀念咒，就被沈无争接下来的动作硬控在了原地，瞬间熄火。
只见沈无争在敲了她的头之后，并没有立刻拿开手，而是就势放在她柔软顺滑的头发上，动作自然而温和地顺着那如瀑的青丝，轻轻抚摸了两下。那姿态，像是在安抚一只因为被突然打扰而即将炸毛的傲娇小猫。
“老……老沈？”姬明月彻底愣住了，仰起头，脸上不受控制地染上一层淡淡的绯红，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沈无争，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起来。几百年了！这呆子，这块木头，是突然开了什么窍吗？！
“回过神了？”沈无争已经收回了手，脸上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淡然模样，负手而立，衣袂飘飘，仙气十足。
但这副模样落在此刻心绪荡漾的姬明月眼里，却分明比之前那纯粹的冷漠，多了点难以言喻的东西——像是恶作剧成功后，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窃喜？！
“哼！少来这套！”姬明月强作镇定，别过脸去，耳根却更红了，为了掩饰尴尬，连忙转移话题，“不是说要去找琉璃吗？还不快走！走走走走走！”
沈无争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不再多言，袖袍轻拂，一道空间门户无声无息地在两人面前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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