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2月4日，腊月廿九，除夕夜，酉时——年夜饭开席。
周家老宅堂屋里的暖意和香气已蓄积到了顶点。天花板上那盏钨丝灯泡努力散发着暖黄的光晕，将围坐在大圆桌旁的一家人脸庞映照得红润而喜庆。
“开席喽——！”
随着奶奶胡兰芬一声带着笑意的宣告，酝酿了一下午的年夜盛宴正式拉开帷幕。
接着，碗筷杯盏的清脆碰撞声、椅子挪动的轻微声响、此起彼伏的欢声笑语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几乎要掀翻屋顶。
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气。
火腿特有的咸鲜醇厚、梅干菜扣肉霸道的油脂浓香、炸响铃和肉丸以及藕盒的焦香、清蒸鲈鱼的鲜甜、自家咸肉炒冬笋的咸香、荠菜饺子的清香，还有那碗为刘莉莉特意准备的、散发着浓郁辛香味的猪脚汤，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最地道的金城年味。
老爷子周跃进端坐主位，脸上是少有的松弛笑容，手里捏着个小酒杯，眼神慈爱地扫过满堂儿孙，尤其在抱着重孙的刘莉莉方向多停留了几秒。
胡兰芬紧挨着老伴坐下，系着深蓝粗布围裙，袖口还沾着些微面粉，笑容满面地招呼着大家。
周国邦和金琳琳坐在老爷子的左手边。金琳琳脸上堆满了热络的笑容，为自家孙女夹着菜。
周国强和施丽虹则坐在老爷子的右手边。施丽虹脸上带着满足的疲惫，眼神却亮晶晶的，不停地给身边的刘莉莉夹菜。
周伟康则坐在妻子刘莉莉的另一边，怀里抱着他那正睡得香甜的宝贝疙瘩，时不时地展示无厘头的笑意。
刘莉莉刚出月子不久，穿着一件大姑姐周娉婷给她挑的红色韩版的羽绒服，头上戴着一个橘黄色的用毛线勾的帽子，气色红润。她面前除了公筷，还单独放着一碗炖得极烂的鸡汤和那碗热气腾腾的猪脚汤。
周娉婷就挨着周伟康坐下，脸上带着忙碌后的轻松和阖家团圆的温暖笑意。
堂屋角落，烧得正旺的炭盆散发着融融暖意，偶尔爆出一两点火星，为一家人，特别是刘莉莉提供了额外的温暖。
周跃进站起身，手里端着一杯自制的土烧，声音洪亮，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来来来！都举杯！辞旧迎新，千禧年！今儿是咱们老周家的大团圆！”
全家人都笑着站了起来，大大小小的杯子举起——周国强、周国邦也是土烧，奶奶、施丽虹、金琳琳是甜甜的鸡蛋酒，周娉婷和周伟康以及周志强夫妻俩是可口可乐。
“来，大家干一杯！”周跃进环视后人，目光在每个人脸上都停留了一瞬，尤其在周伟康和刘莉莉这对新手父母身上，“我希望大家可以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也祝爸妈（爷奶）身体健康！福寿安康！”众人齐声高喝，杯子相碰，叮当作响。
“接下来的一杯，”周跃进的目光转向周娉婷姐弟俩，充满了骄傲，“祝我们娉婷，生意兴隆，越来越有本事！祝我们伟康和莉莉，喜得贵子，小宝贝健健康康，快快长大！你们俩辛苦了！”
他看着周伟康和刘莉莉，眼神充满温情。
“娉婷，生意兴隆！”
“莉莉，伟康添丁大喜！”
祝福声此起彼伏，气氛热烈到了顶点。
“最后一杯！”周跃进举起杯，声音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期许，“祝咱们老周家，新的一年，人丁兴旺，红红火火，日子越过越甜，芝麻开花——节节高！”
“红红火火！”
“节节高！”
“干杯——！！！”
清脆的碰杯声汇成一片欢快的交响乐，伴随着窗外远处开始零星响起的、迎接新千年的爆竹声，正式宣告了周家千禧年除夕盛宴的开始。
暖黄的灯光下，每一张笑脸都洋溢着团圆、满足和对崭新未来的憧憬。
炭火的暖意、食物的香气、酒水的甘醇、亲情的温暖，以及新生婴儿带来的无限希望，在这堂屋里交融升腾，为这个跨越千年的除夕夜，谱写了最温暖动人的序章。
戌时，丰盛的年夜饭在杯盘狼藉和满屋的饱嗝声中结束。碗筷撤下，换上瓜子花生、糖果蜜饯和热茶。
堂屋里，火盆依旧烧得旺旺的，炭火映着围坐一圈的家人脸庞。
电视里，千禧年的春节联欢晚会已经热热闹闹地开场，锣鼓喧天，歌舞升平，但周家人的注意力暂时还在彼此身上，享受着一年中最放松、最无拘束的唠嗑时光。
话题天南海北，从春晚节目到镇上发生的奇闻趣事、新鲜事，再从庄稼收成到小宝宝半夜哭了几次。气氛轻松而温馨。
聊着聊着，话题自然而然地又绕回了这半年以来，家里的变化，尤其是周娉婷和周伟康的生意。
大伯母金琳琳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忍不住感叹道：“娉婷啊，你们这生意做得可真是红火！我和你大伯看着都眼热。你大伯整天在厂里两班倒，累死累活，钱却挣得辛苦。要不……”
还不等周娉婷回应，坐在周国邦旁边的周国强眼睛瞬间一亮，坐直了身体。
他先是轻咳几下，然后一本正经道，“大哥，”周国强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深思熟虑后的笃定，“我这里有一个生意经，你们要不要琢磨琢磨？”
全家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了周国强的身上。
周娉婷和周伟康姐弟俩更是眨着“卡姿兰”的眼睛，也好奇地看向父亲，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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