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雨丝裹着寒气,抽在博望城的城楼上,溅起的泥点里混着纸钱灰 —— 那是昨夜给阵亡士兵烧的,被雨水泡成了黑糊糊的一团。龙弈站在南望楼,指尖碾着腰间荷包里的苍术碎末,阿婷绣的柳叶纹硌着掌心,姑娘说这纹路能 “斩晦气”,可他眼下盯着的烟霞岭,正飘着比晦气更要命的东西。
“王翦的狼粪营在谷里埋了三天了。” 赵彻的弓梢磕着木栏,箭簇上的水珠砸在青石板上,“探马说他们的狼粪掺了毒草,燃起来的烟能把人熏得手软脚软,专用来给伏兵发信号。”
龙弈忽然转头,望向城内的烽火台。守台士兵正往柴草堆上盖油布,可那油布遮不住泥地上的痕迹 —— 一串深脚印,旁边散落的灰白色粉末泛着冷光,是赵部特有的硝石粉,助燃用的。昨夜清点军械,二十捆狼粪不翼而飞。
“让项云带五百人,把所有狼粪锁进石仓。” 他摸了摸荷包,艾草的气息混着雨腥味钻进鼻腔,“钥匙,南楚旧部和赵部各拿一把,少一根毛都要他们好看。”
中军帐的门被铁枪撞开时,项云的银须上还挂着雨珠。老人将一捆发霉的狼粪摔在案上,十字结的绳扣是南楚独有的样式,霉斑下透着诡异的青黑色:“龙弈你自己看!赵勇的人在烟霞岭捡到的,非说是咱们通敌,把狼粪卖给了秦军!”
“放你娘的屁!” 赵勇的铁枪紧跟着劈进来,枪尖擦着项云的耳根钉进帐壁,老将军靴底的泥浆甩了案上一脸,“老子亲卫抓到你部的人,正往狼粪上泼毒液!这十字结,是你们故意仿的!”
龙弈忽然弯腰,捏起案角的硝石粉凑到鼻尖。一股刺鼻的苦杏仁味钻进肺里 —— 是烟霞岭的断肠草磨的粉。他将粉末撒进火盆,火苗 “腾” 地窜起,裹着黑烟卷向帐顶,帐内士兵顿时呛得直咳嗽。
“王翦的工匠最会玩这套。” 他掸掉手上的灰,声音比帐外的雨还冷,“用硝石助燃,混上毒草粉,烧起来又旺又毒。这仿冒的十字结,倒是演得逼真。”
帐外的惊叫声像被掐断的弦。龙弈冲出帐时,正撞见凌丰的银枪穿透一个黑衣人的肩胛,那人怀里的瓦罐摔在地上,暗绿色的液体溅在狼粪捆上,瞬间冒起白沫。布袋上绣的 “赵” 字歪歪扭扭,针脚里卡着的硝石粉在雨里闪着光。
“他往狼粪上浇毒液!” 苏雅抱着药箱跪在泥里,裙角沾着断肠草的叶子,“我给守台士兵送药,看见他把瓦罐里的东西往柴草堆里倒,那狼粪都发绿了!”
黑衣人被按在地上时,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响:“王翦说…… 只要弄坏你们的狼粪,嫁祸给南楚…… 就给我儿子治肺痨……”
龙弈盯着他脖子上的秦式铜锁,忽然想起赵彻提过,秦军军医营里有个专治肺痨的方子。他转身拽过舆图,油灯的光在 “迷雾谷” 三个字上跳动,那谷口的了望台是天然的信号站,台下的暗门能直通谷底。
“项老将军,” 他指尖在谷口画了个圈,雨丝打在舆图上晕开墨痕,“明日让你的人跟赵部抢狼粪,闹到烟霞岭去,让王翦的斥候看清楚。”
项云的铁枪在地上顿出闷响:“那掺了毒的狼粪……”
“要的就是带毒的。” 龙弈的目光扫过帐外的雨幕,“他想借咱们的手发信号,咱们就给他演场好戏。”
次日清晨,迷雾谷的雨雾里滚着骂声。赵勇的铁枪挑着南楚士兵的衣襟,项云的亲兵抱着狼粪捆往了望台冲,两方的喊杀声比谷里的雾气还浓。密林里,王翦的斥候正扒着树缝记录 —— 羊皮卷上,“南楚赵部内讧” 几个字写得歪歪扭扭。
“动手!” 龙弈的吼声劈碎雨幕。
项云的铁枪突然从了望台里探出来,枪尖挑着的火折子在雾里划出红线。随着老人一声暴喝,了望台两侧的石灰袋轰然炸裂,白茫茫的粉末像潮水般灌进谷口,与狼粪燃着的黑烟绞成一团 —— 那石灰是用失窃的狼粪混合草木灰烧的,专克毒烟。
“不可能!” 王翦的吼声被石灰粉呛成了破锣嗓。他看着秦军伏兵在烟雾里捂着眼乱撞,赵彻的骑兵正从谷外碾进来,马蹄踏碎毒烟的声音比惊雷还响。
龙弈坐在了望台的台阶上时,雨刚好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项云的银须上,老人正把半块麦饼塞进赵勇手里,铁枪靠在一起,枪尖的水珠滴在地上,溅起细小的彩虹。
“烽火台的钥匙,” 龙弈摸了摸腰间的荷包,苍术的清香混着硝烟味,“让南楚的人教赵部辨毒草,赵部的人教南楚配硝石。”
项云的铁枪在地上敲了三下,像在应和。赵勇啃着麦饼,把剩下的半块抛给项云:“明日我带亲兵来,跟你学怎么捆那十字结。”
暮色漫上山头时,龙弈解开荷包,将苍术碎末撒在篝火里。阿婷绣的柳叶纹在火光中舒展开,像刚抽芽的新叶。谷里传来士兵的笑闹声,南楚旧部正帮赵勇的人挑拣狼粪,赵勇的亲兵则往石灰袋上刷南楚特有的防潮油。
他忽然想起阿婷说的,清明不仅是 “送葬”,更是 “催生”。就像这烟霞岭的草,被战火烧过,被毒烟熏过,雨一淋,照样要从石缝里钻出来,带着要顶破整个冬天的劲。
远处的迷雾谷,月光正淌过新翻的泥土,那底下埋着秦军的旌旗,也埋着旧日的隔阂。龙弈握紧腰间的短刀,刀柄缠着阿婷新换的布条,带着草木的软,却比铁还硬。
这天下的清明,总要有人用热血,催出个干净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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