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的晨霜在博望城的城砖上结了层薄冰,龙弈站在北城门的箭楼里,望着远处官道上蜿蜒的黑影。阿婷昨夜新缝的护膝裹在腿上,里面填着晒干的芦花,暖得像揣了个小炭炉,姑娘特意在膝盖处绣了圈云纹,说是能护住穴位不受寒。
“萧衍的先锋带着投石机过了落马坡。” 赵彻的弓靠在冰棱垂挂的栏杆上,弓弦缠着防滑的鹿皮,他正用指尖摩挲箭杆上的刻痕,“探马说他把粮草都存在了鹰嘴崖的石窟里,那里有前朝留下的暗渠,直通咱们的西城门。”
龙弈的目光掠过舆图上的鹰嘴崖,那里的等高线密集如蛛网,崖底的暗渠入口被标注成个小小的三角形。昨夜粮仓盘点,发现又少了十二袋小米,库房的地面上有串模糊的脚印,鞋印里嵌着的沙砾带着盐碱味 —— 那是鹰嘴崖特有的盐碱土。“让项老将军的人守住西城门的暗渠闸口。” 他忽然对亲卫说,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雾,“告诉他们,闸板的齿轮要抹三遍桐油,听见异响就立刻落闸。”
中军帐的火盆烧得正旺,项云的铁枪挑着件冻硬的军服掀帘而入。老人的银须上挂着冰碴,像串晶莹的珠子,枪缨的红绸冻成了硬邦邦的条,一碰就簌簌掉渣:“龙统领请看。” 他将军服往案上一摔,肘部的破洞边缘沾着些青灰色的粉末,“南楚旧部的士兵说,这是被赵将军的人用流星锤砸的,还说…… 要给咱们这些‘外人’点教训。”
赵勇的铁枪几乎同时撞开帐门,老人的靴底在地上拖出两道雪痕,枪杆上的冰壳撞在门框上,碎成一地冰晶:“项老头莫要血口喷人!” 他从怀里掏出块带血的甲片,重重拍在案上,“这是在暗渠入口捡到的,上面的云纹歪歪扭扭,分明是东齐仿造的南楚甲胄!”
龙弈的指尖划过那件军服的破洞,青灰色的粉末在指尖碾成细末,凑近了闻,有淡淡的硝石味。他忽然想起赵彻说的暗渠,萧衍军中的工匠最擅长用硝石粉末做标记。“这粉末不是咱们的火药。” 他将粉末撒在火盆的火星上,只燃起一小簇绿火,“是东齐军特有的硝石硫磺配比。”
帐外忽然传来凌丰的呼喊,银枪拖地的声音在冻土上格外刺耳。众人冲出去时,正看见苏雅抱着个药箱站在雪地里,裙角的药渍冻成了硬壳,她指着暗渠的方向,声音带着哭腔:“有人…… 有人在暗渠里埋炸药!我刚才去送药,看见几个黑影在雪地里填导火索……”
龙弈的玄色披风在寒风里展开,像只巨大的黑鸟。他跟着苏雅往暗渠入口跑,脚下的冻土不时打滑。在崖壁的阴影里,果然有个半掩的洞口,边缘的新土冻成了硬块。赵彻的箭忽然从冰雾里射来,羽箭擦过洞口的枯草,钉在一只正要缩回的手上,箭尾的雕翎剧烈颤动。
“抓住他!” 项云的铁枪如闪电般探出,枪尖挑住那人的腰带,将人从洞里拽了出来。那人穿着南楚旧部的军服,腰间的令牌却比制式的薄了半分,背面刻着的北斗七星少了颗玉衡星。
那人被按在雪地里时,怀里的油布包滚出来,散落的炸药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是萧衍的人逼我的!” 他忽然嘶哑地喊起来,眼泪在脸上冻成了冰,“他们说只要炸了你们的暗渠,再嫁祸给赵将军的人,就让我瘫痪的娘去东齐治病……”
暮色在寒风中降临得格外早,龙弈站在箭楼望着远处的烽火台。最西侧的烽燧正冒着黑烟,按约定这是敌军主力的信号。阿婷端来的姜汤在粗陶碗里结了层薄冰,姑娘的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画了个圈 —— 这是 “有诈” 的暗号。“让赵彻将军带五千人去鹰嘴崖。” 他忽然对传令兵说,声音透过寒风传得很远,“告诉萧衍,我们要去烧他的粮草。”
子夜的月光像层薄霜,铺满博望城的街巷。龙弈带着主力悄悄从北城门出发,项云的铁枪在月光下划出银弧,老人的银须上沾着霜花,枪缨的红绸在寒风中轻轻摆动:“统领真要让赵将军去当诱饵?”
“萧衍想借咱们的手除掉南楚旧部。” 龙弈的手按在暗渠闸口的齿轮上,铁制的轮齿在掌心硌出深深的印子,“他在暗渠里装了引火物,就等咱们去烧粮草时引爆,好趁机攻城。”
次日清晨的鹰嘴崖,赵勇的铁枪果然如预期般挑着引火物冲向石窟。萧衍的投石机立刻开火,火油罐在崖壁上炸开,浓烟滚滚。“龙弈果然中计了!” 萧衍的笑声在崖谷里回荡,他挥手下令,“引爆暗渠!”
就在此时,项云的铁枪忽然从暗渠的闸门后探出来,枪尖挑着个火把,在晨雾里划出明亮的弧线。随着老人一声暴喝,南楚旧部的士兵纷纷转动齿轮,厚重的闸板 “轰隆” 落下,瞬间将暗渠截成两段 —— 那些齿轮,正是用军械坊失窃的铁料铸造的。
“怎么可能!” 萧衍的惊呼声被闸板落下的轰鸣淹没,他望着从崖顶杀来的赵彻,忽然明白自己中了计。
龙弈站在崖顶的巨石上,看着东齐军在夹击下溃散。凌丰的银枪挑着东齐军的旗帜,枪尖的寒光映着朝阳;苏雅的药箱放在石窟的石桌上,姑娘正用新配的金疮药给伤员包扎;赵勇的铁枪横扫千军,银须在火光中泛着金红。
战斗结束时,朝阳已经升得很高。龙弈站在鹰嘴崖的最高处,望着远处逃窜的东齐军,忽然对身边的项云和赵勇说:“下次分粮草,让南楚旧部和赵将军的人一起清点。” 他的目光掠过崖下冻结的暗渠,“军械坊的铁料,也让两位将军各派十人共同看管。”
项云的铁枪在地上顿出闷响,老人的银须在晨风中轻轻飘动:“统领说得是。”
赵勇也点了点头,铁枪往项云的枪杆上一碰:“之前是老夫多心了。”
龙弈笑了笑,转身望向博望城的方向。阿婷的护膝在腿上暖暖地贴着,芦花与艾草的香气混着硝烟的味道,竟有种奇异的安宁。他知道,统一天下的路还很长,但只要人心像这白露的晴空般澄澈,再难的困局也能解开。
暮色降临时,博望城的炊烟袅袅升起。士兵们在校场上分食缴获的粮草,南楚旧部的士兵给赵勇的亲兵递过烤饼,赵勇的亲兵则回赠了一壶烈酒。项云正在教新兵辨认暗渠的水流方向,赵彻的弓靠在旁边的兵器架上,箭囊里的羽箭在夕阳下闪着温柔的光。
龙弈坐在城楼上,阿婷依偎在他身边,两人都没有说话。远处的风声与近处的笑语交织在一起,像支温柔的歌谣。
月光爬上城楼时,龙弈的手轻轻按在腰间的短刀上。刀柄的温度里,藏着阿婷新缠的布条,也藏着无数人的期盼。他知道,前路纵有千难万险,只要身边这些人还在,就没有跨不过的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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