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的雷声滚过博望城的上空时,龙弈正在校场检查新铸的兵器。春雨裹着泥土的气息,打湿了他玄色的披风,甲胄上的铜钉在雨雾里闪着冷光。阿婷递来的桐油布在他臂弯里沉甸甸的,姑娘凌晨就起身熬制桐油,说要给新造的盾牌上漆,防得住雨水也抵得住箭矢。
“东齐的细作招了。” 赵彻的弓梢在盾牌上轻轻敲出脆响,弓弦缠着的新麻线是苏雅帮忙搓的,“萧衍在三关口囤积了五万兵马,说是要与王翦合围咱们。” 老将军的指腹划过箭杆上的刻痕,那里标着 “春分” 二字,是约定总攻的日子。
龙弈的手按在新铸的长刀上,刀鞘的木纹里还留着工匠的指纹。他忽然注意到刀身的淬火痕迹有些异样,凑近了看,竟在刃口发现细小的砂眼 —— 这是偷工减料的征兆。“把兵器监的都叫来。” 他的声音在雨幕里格外清晰,雨水顺着头盔的边缘往下淌,在下巴汇成细流。
兵器监的工匠们跪在雨里,为首的老师傅捧着个账本,纸页被雨水浸得发皱:“是…… 是项老将军的亲兵来督造的,说赶工期要紧,淬火的水可以…… 可以少烧半个时辰……”
话未说完,项云的铁枪已经挑着柄长矛走来。枪尖的寒芒穿透雨雾,直指龙弈脚边的长刀:“统领是信不过我南楚的铁匠?” 老人的银须被雨水打湿,贴在下巴上像片灰白的海藻,“这刀是我族里的后生打的,虽不如你们北地的精致,却也能劈得开铁甲!”
龙弈拾起长刀,反手劈向校场边的木桩。刀锋入木三寸便卡住了,仔细看去,竟是内里的铁筋生了锈。他忽然想起上月粮仓失窃的铁秤砣,当时只当是寻常盗案,此刻却在兵器里看到同样的锈迹。“老将军的心意我领了。” 他将长刀放回兵器架,“只是军中兵器关乎性命,还是按规制来才好。”
暮色漫过城墙时,雨势渐歇。苏雅正在灯下晾晒药材,凌丰的银枪斜倚在药架旁,枪尖映着她翻动药草的动作。忽然一阵风撞开窗户,吹得 “硫磺” 药材的标签簌簌作响。“这味药怎么少了半石?” 苏雅的指尖捏着空荡荡的药袋,袋口的绳结是新打的,不像是自然散开的。
凌丰的手按在药架上,银枪的红缨扫过药盒:“硫磺能制火药,怕是有人想……” 他的话被院外的脚步声打断。两人冲出去时,正看见个黑影从药库的后窗翻出来,怀里抱着个油布包,落地时踩碎的药渣在暮色里散成一片。
“站住!” 凌丰的银枪瞬间出鞘,枪杆撞在青砖地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黑影的裤脚。
黑影转身的刹那,苏雅认出他是项云的远房侄子:“你偷硫磺做什么?” 姑娘的药杵 “当啷” 掉在石碾上,她忽然瞥见黑影腰间的令牌 —— 正面的云纹里,藏着个极小的 “萧” 字。
黑影见行迹败露,竟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就要往油布包上凑。凌丰的银枪及时挑飞火折子,枪尖在他手腕上轻轻一点,油布包顿时散开,硫磺粉混着雨水在地上滚出白烟。“是项老将军让我做的!” 黑影忽然哭喊起来,“他说要在秦军的粮草里掺硫磺,等他们做饭时……”
雷声在此时轰然炸响。龙弈带着人赶到时,正看见项云用铁枪将黑影按在地上,老人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铁枪的枪缨在雨里抖得像团燃烧的火:“孽障!竟敢败坏我的名声!”
龙弈的目光落在黑影散落的衣襟里,一枚青铜符滚出来,上面的饕餮纹比之前见过的更精细,眼角的位置刻着个 “衍” 字。他忽然想起赵彻截获的密信,信上 “三关口” 的写法与项云的笔迹有七分相似,当时只当是模仿,此刻却有了新的疑窦。“先把人关进地牢。” 他对亲兵说,“等雨停了再审。”
子夜的雨停了,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给博望城镀上层银霜。阿婷忽然提着灯笼来到中军帐,灯笼的光晕里,她展开张从黑影身上搜出的布防图:“你看这标记,像不像项老将军常用的朱砂点?” 姑娘的指尖划过图上的三关口,那里被圈了个红圈,旁边写着 “春分” 二字。
龙弈的指尖按在红圈上,墨迹的边缘有些发灰,是用淘米水调的朱砂 —— 这是南楚旧部特有的做法。“明日让赵勇将军带主力去三关口东侧,” 他忽然对亲卫说,“就说…… 项老将军发现秦军的粮草队有破绽。”
阿婷的睫毛在烛光里轻轻颤动:“你是想让他们……”
“以假乱真。” 龙弈将布防图卷起来,烛火在图卷上投下晃动的影子,“萧衍以为能借项老将军的手引咱们入瓮,咱们就顺了他的意。” 他望着窗外的月光,“这惊蛰的雷,该惊醒些装睡的人了。”
次日清晨的校场上,项云的铁枪正在阳光下划出银弧。老人正教南楚旧部演练枪法,银须随着动作上下翻飞。“老将军的枪法越发精进了。” 龙弈走上前,手里捧着柄新铸的长矛,矛杆缠着防滑的麻绳,是按南楚的样式做的,“这是给您新打的,试试手?”
项云接过长矛的刹那,脸色微微变了。他掂了掂重量,忽然对身后的亲兵道:“去把昨日那几个铸刀的后生叫来,就说…… 老夫要亲自教他们淬火。”
春分那日的黎明,三关口的方向传来震天的喊杀声。龙弈站在博望城的箭楼,望着远处腾起的狼烟,知道赵勇的队伍已经与秦军交上了手。项云的铁枪在晨风中轻轻颤动,老人忽然转身对南楚旧部道:“去,把咱们最好的弓箭手都叫来,随我去支援赵将军!”
当龙弈带着主力赶到三关口时,正看见项云的铁枪挑着面东齐军旗,老人的银须上沾着血污,却笑得格外爽朗:“萧衍的反间计,老夫早就看穿了!” 他的铁枪往地上一顿,枪缨扫过龙弈的靴尖,“只是顺水推舟,想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内鬼。”
战场的硝烟里,那个被关进地牢的黑影正被押过来,他望着项云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苏雅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春风:“你怀里的硫磺里,掺了我特意加的龙胆紫,遇热会变蓝。” 她指向远处燃烧的秦军粮草,火焰果然泛着淡淡的蓝紫色,“那是项老将军故意让你偷走的。”
龙弈望着项云与赵勇并肩作战的身影,铁枪与银枪的寒光在阳光下交织成网。他忽然明白,真正的统一天下,不是靠猜忌与提防,而是靠彼此的信任与默契。
暮色降临时,众人坐在三关口的废墟上。篝火的光芒里,项云正在给赵勇包扎伤口,老人的动作有些笨拙,却格外认真;凌丰和苏雅蹲在溪边清洗兵器,月光透过树梢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赵彻的弓靠在石头上,箭囊里的羽箭在火光中闪着温柔的光。
龙弈的手轻轻按在阿婷的暖手筒上,里面的炭饼还带着余温。远处的天际又响起了雷声,这次却带着春雨的温润,像是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新生,悄悄奏响序曲。他知道,统一天下的路还很长,但只要身边这些人还在,就没有翻不过的山,没有跨不过的河。
月光下的三关口,断壁残垣间已经冒出了新的草芽。龙弈望着那些倔强的绿色,忽然想起阿婷常说的话:“再冷的冬天,也挡不住春天的脚步。” 他握紧了腰间的长刀,刀柄的温度里,藏着无数人的期盼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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