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杨定交好的种辑立即附和：区区西凉莽夫，岂配与我等朝廷重臣相提并论？段煨仅三千兵马，我军六千之众，更有徐晃这等猛将，以多击少，必能一举歼敌。
杨奉眉头微蹙，种辑西凉莽夫之言令他暗自不悦。
毕竟白波贼与西凉军，本质上并无二致。
但城府颇深的杨奉不动声色：只是张济态度未明，若我军攻打段煨时，其趁火 劫持陛下，岂不前功尽弃？
董承提议：我部兵力最少，不如留守护卫陛下，同时戒备张济。
杨奉假意迟疑：如此董国丈便无缘此战功劳了。
杨定与种辑默不作声。
斩杀段煨的功劳，自然分润之人越少越好。
董承洞悉众人心思，表面却故作大度：我既为国丈，岂能与诸位争功？
帐中响起虚伪的笑声，这群各怀鬼胎的朝臣就此定下夜袭之计。
至于请示天子刘协？
汉室威严早已荡然无存，这位少年天子的旨意，又有几人当真？
文武百官只顾争权夺利，无人真心考虑早日还都洛阳之事。
......
段煨军营。
一名士卒悄然入帐：段将军，我家主人有密信呈上。
段煨阅信后勃然变色：杨奉贼子，安敢如此！
士卒低声道：我家主人嘱咐，其家小安危全赖将军，望多派兵马护卫。
段煨爽快应允：“文和先生既将家眷托付于我，段某自当尽心照拂。请转告文和先生，只要我段煨尚在，必保其家小在华阴平安无虞！”
此信正是贾诩所传。
当李傕与郭汜在长安交兵之际，贾诩早已暗中将亲眷送至华阴，托付段煨照料。
然而贾诩深知段煨生性多疑，表面虽礼遇有加，终非长久之计，遂假称替段煨联络外援，转投张济营中。
段煨见贾诩留家眷于华阴，以为其真心为己奔走，待贾氏家眷愈发优厚。
此刻贾诩料定杨奉等 攻段煨，特遣人示警，令段煨对其更为信赖。
若陈宫在此，定要惊叹此计奸猾。
贾诩此举，与李牧算计吕布之策何其相似！
只不过李牧是以王霸之略与举荐贤士为饵，贾诩则直接托付妻儿以示诚意。
信使返回张济军营，详述段煨之言。
“先生，杨奉、董承等人倚仗天子宠信，今夜敢攻段煨，明日便敢犯我。是否该——”张济作了个斩首的手势。
数月来，张济与杨奉、杨定、董承等人矛盾渐深。
尤其董承、种辑等公卿，表面恭敬，骨子里却对张济这等董卓旧部充满轻蔑。
张济隐忍多时，今见段煨无故遭陷，怒火再难抑制。
张绣见叔父动怒，当即拔剑：“叔父，我这就去取杨奉首级！待叔父护送天子返洛阳，必能位极人臣！”
张绣自幼由张济抚养，视若生父。更自恃武艺超群，何惧杨奉麾下徐晃？
营帐内，贾诩闻段煨回应，眉间忧色顿消。
“将军不必焦躁。”
“杨奉能胜郭汜，全因徐晃突袭得手。若正面交锋，白波军纵有数千之众，亦非郭汜敌手。”
“段煨在华阴养精蓄锐，麾下皆西凉精锐。杨奉为防将军，必分兵护驾。”
“兵力相当之下，杨奉与段煨胜负难料。”
“待其两败俱伤，将军再出面调停，谁敢不从？”
“若真要诛杀杨奉，当初又何必护送天子东归？”
贾诩娓娓道来，局势尽在掌握。
张济闻言怒意渐平：“哼，且饶他们这回！”
就在此时。
帐外传来通报，毛阶求见。
毛阶？张济眉头微蹙，这不是杨太尉府上的门客吗？他来作甚？先生以为我该不该见？
贾诩懒洋洋地摆了摆手：将军自行决断便是，莫要提及老夫名讳。
张济思忖片刻，还是决定召见。
毕竟杨彪曾为段煨辩护，与杨奉、董承之流不同。
片刻后。
毛阶步入帐中，目光扫过众人，在闭目养神的贾诩身上稍作停留。
兖州功曹从事毛阶，拜见骠骑将军！
此言一出，张济顿时怔住，连假寐的贾诩也睁开了眼睛。
兖州功曹？张济沉声喝道，你分明是太尉门客，怎又成了兖州属官？
毛阶从容一笑：在下既是太尉门客，亦是兖州功曹。
张济向张绣使了个眼色，张绣会意，立即出帐巡视。
既是曹操的人，那杨太尉说曹操会在函谷关迎驾，可是真的？张济记得这正是杨彪劝他护送天子东归的理由之一。
毛阶摇头：曹公不在函谷关。
张济勃然大怒：杨彪竟敢欺我！
将军且听我说完。毛阶不慌不忙，曹公确实不在函谷关，因为他此刻正在潼关。
什么？张济大惊，曹操何时到的潼关？
毛阶笑而不答。
张济见他这般作态，顿时冷下脸来：毛阶，你可要看清楚这是何处！
毛阶对威胁置若罔闻，转而看向贾诩：在下此来，是奉军师之命，特来寻访贾诩贾文和先生。
什么贾文和，没听说过！张济断然否认。
毛阶朗声笑道：将军当真不识贾文和？我家军师有言，若无贾文和运筹帷幄，西凉那群莽夫岂敢进犯长安，逼死王允？
贾诩再度睁眼。
张济则按住了佩刀：你家军师是要替王允 ？
将军误会了。毛阶摇头，若论仇怨，王允也是我家军师的仇敌。
你家军师究竟何人？贾诩突然开口。
毛阶面向陈留方向拱手：陈留名士，大儒蔡邕之婿，李牧李显谋！
贾诩捋了捋胡须：“蔡邕膝下二女，长女贞姬嫁入泰山羊氏，次女文姬听闻许配给了陈留乡人，想必就是李牧了。”
“老夫略有耳闻，此人助曹操立足东郡时，曾以火攻歼灭黑山军白饶部三万之众，此战威名远播，连白波军中都传遍了。”
毛阶笑道：“白饶自取 ，不仅毁坏军师产业，还妄想劫掠军师妻室，落得如此下场实属活该。正如文和先生当年策动西凉军祸乱长安一般。”
贾诩见毛阶已识破身份，对李牧也生出几分戒备，直言道：“李牧让你带什么话给老夫？”
毛阶朗声笑道：“文和先生爽快，在下也不绕弯子。军师托我转告：既然能寻到先生踪迹，便有把握生擒先生。但军师不愿与先生为敌，望先生莫要干扰军师谋划！”
“放肆！”张济拔剑出鞘，寒光直抵毛阶咽喉：“当真以为本将不敢杀你？”
毛阶昂然挺立：“骠骑将军执剑，自然敢杀！但军师早有预料，命我再传一言：若我身死，将军与这两千将士，皆要为我黄泉引路！”
张济瞳孔骤缩。
如此狂妄之徒，实属罕见。
“本将岂会受此威胁，你——”
“且慢！”
贾诩及时喝止：“将军息怒。”
张济冷哼一声，愤然收剑。
贾诩目光如炬：“承蒙你家军师看重，老夫深感荣幸。敢问毛功曹，你家军师可还要前往长安？”
毛阶心头一震。
这贾诩果然眼光毒辣。
“伯喈先生遗骨尚在长安，军师自当前往祭奠。”
毛阶望向贾诩的目光愈发深沉。
贾诩浅笑：“看来老夫与你家军师颇有渊源。伯喈兄遗骨葬于高陵县城南二十里处，老夫立碑为记，极易寻觅。”
毛阶喜形于色：“先生此言当真？”
李牧曾向毛阶询问蔡邕墓址，但毛阶虽久居长安，却不知具体所在。
就连杨彪也只知西凉军收敛了尸骨，不明方位。
“老夫与李牧非敌非仇，何必诓骗于你。”
毛阶略作思忖，又道：“贾先生，我家主公对先生颇为赏识，若先生有意，可往潼关一叙。”
贾诩淡然一笑：“曹公美意，老夫心领。然骠骑将军待我不薄，就不去潼关叨扰了。”
拒绝得如此干脆。
果然与显谋预料分毫不差。
毛阶不再多言，拱手作别：“既如此，在下先行告退。骠骑将军，贾先生，后会有期！”
毛阶走后，贾诩目光陡然锐利：陈留李牧，曹操倒是找了个得力帮手。
张济少见贾诩这般神情，疑惑道：先生，李牧派人威胁实在可恶，为何还要告诉毛阶蔡邕墓所在？
贾诩罕见地严肃起来：段煨远在华阴都亲自来见陛下，曹操早到潼关却迟迟不来觐见，将军可知其中缘由？
张济不笨，经此提醒立即醒悟：曹操不来见驾，莫非是想在陛下过潼关前除掉护驾兵马？
恐怕不止如此。贾诩摇头：方才老夫故意问李牧是否去长安，毛阶却说要去祭拜蔡邕。如今长安兵荒马乱，他一个谋士如何前往？
张绣掀帐而入，脱口道：还能怎么去？自然是打过去。
贾诩赞许道：张绣将军一语中的。
张济恍然：所以李牧才说不想与先生为敌，让先生莫要坏他谋划？
贾诩起身，神色愈发凝重：李牧此人，不可小觑。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不仅布局周密，更料到老夫能破其计策，这才派毛阶前来警告。
张济凑上前：既然先生能破他计谋，不如就破了这局，看他还能嚣张！
张绣按剑怒道：敢威胁叔父者，我必杀之！
贾诩见状暗自摇头。
这两人完全会错了意。他本是想说明李牧不可轻易得罪，谁知二人反倒杀气腾腾。
将军，出门在外多交朋友少结仇。李牧既不愿为敌，何必自找麻烦？
老夫家眷尚在段煨军中，还望将军依计行事，先助我接回家小。
张济正色道：先生放心，定保家眷无恙。
待二人离去，贾诩长叹：早知如此就不该随驾东归。想寻个清净处养老，怎就碰上李牧这等人物！
贾诩的目光投向荆州，低语道：“看来只能另寻他处了。”
第85章 曹操挥师，烽烟燃山河
夜色深沉。
杨奉、杨定与种辑高呼“讨贼”之名，率军突袭段煨大营。与此同时，董承匆忙赶至刘协车驾前，禀告道：“郭汜暗中埋伏七百精锐于段煨营中！”
刘协闻言大惊：“朕原以为段煨乃忠义之臣，未料竟与李傕、郭汜同流合污，包藏祸心，可恨！”
“国丈，朕即刻下诏，诛杀此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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