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竺气喘吁吁，刘备闻言顿时清醒了大半。
“子仲，莫非臧霸不愿合作？”
若臧霸拒绝联手，刘备一时难以找到牵制李牧的人选。
糜竺摇头：“不，比这更糟！”
“曹操放弃徐州转攻豫州，是因他正筹备迎接天子东归洛阳！”
刘备震惊不已：“消息可靠？子仲，你从何处得知？”
糜竺将见孙观、昌豨的经过简要禀报：“臧霸趁机抬价，想狠狠敲我们一笔。”
“我虽献上东海半数产业，但公佑与我皆认为，未必能胜过李牧给臧霸的许诺。”
“公佑让我速回禀报，他继续游说臧霸，必要时会请康成先生出面，或许能让臧霸保持中立！”
刘备眼神骤冷，愤然挥袖：“果然，李牧这个变数，彻底打乱我在徐州的谋划！”
“他这是逼我铤而走险，不让我稳掌徐州！”
“曹操得此人相助，如虎添翼！”
刘备素来沉稳。
但此刻，他再也压制不住心中怨愤。
若李牧在眼前，刘备必会拔剑相向，毫不迟疑！
“使君，速请陈元龙商议！”糜竺稳住心神，“若要冒险对付曹豹、许耽，需借陈元龙家的死士之力！”
刘备深吸一口气：“立刻请陈元龙来府衙议事！”
而此刻。
曹豹之女曹媛，奉吕布之命，以省亲之名抵达下邳。
“父亲，温侯命女儿传信，刘备近日或将冒险对您不利，请务必隐忍，勿让其抓住把柄！”
……
山阳郡。
韩浩快马赶回，面见李牧。
“太守大人，交代之事均已办妥。”
“但吕布托我转告，望太守大人能纳吕玲绮为妾。”
春风轻拂，李牧迎风而立，衣袍猎猎作响。
吕玲绮？呵，可惜，眼下我并无此意。
他轻摇折扇，眼中透着深不可测的光芒：万事俱备，只待东风，徐州的烈焰也该燃起了。
颍川许县。
曹操大军势如破竹，接连攻破梁郡国、陈郡国，扫平汝南、颍川两地黄巾，豫州大部已入其掌控。
此地北扼黄河，西控虎牢，南通江淮，果然是兵家必争之地。曹操登高远眺。
身后，戏志才裹紧裘衣。虽已入春，他却仍觉寒意刺骨。
恭喜主公，得颍川之地，河南再无对手。戏志才由衷赞叹。
回想近年征战，从兖州到豫州，他几乎参与了每场大战。对寒门出身的他而言，已是莫 耀。
望着逐渐恢复秩序的许县，曹操忽然想起山阳郡的李牧。
文若来信说，山阳官吏都在弹劾显谋，说他贪财好色独断专行，这可不似我认识的显谋。
在曹操印象中，李牧娶了蔡文姬后便不近女色，更无贪财之举。至于独断专行？那个在濮阳任职期间几乎不问政务的县令，怎会突然性情大变？
可山阳官吏列举的罪名却令人瞠目：强征徭役、集资建养生之所，甚至还有选秀女之举。若非荀彧再三确认，曹操几乎以为换了太守。
戏志才眼中闪过思索：“或许显谋故意败坏名声，是想让明公将他调离山阳郡。”
“败坏名声？”曹操失笑：“显谋若想离开山阳郡，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他不愿做太守，难道我会强求？”
戏志才沉默不语。
这话说得...当初不正是主公硬要显谋出任山阳郡太守的吗？
“咳...”曹操也意识到失言，改口道：“我留显谋在山阳，实为震慑徐州的刘备、吕布。有他在，料想刘吕二人不敢妄动。”
戏志才这才开口：“主公，显谋既自污其名，山阳太守终需更替。但寻常官员恐难震慑刘备吕布。如今天子未归，不如出奇兵东进，先灭此二人。”
“奇兵东进？”曹操陷入沉思，来回踱步。
此时汝、颍二郡已归附曹操，袁术势力基本撤离，仅余少量兵力驻守豫州东南。而袁术正与刘繇争夺扬州，无暇北顾。
正如戏志才所言，曹操在河南已无对手。若再拿下徐州的刘备吕布，坐拥兖豫徐三州，将成为当世最强诸侯。届时迎奉天子，请封大将军，谁敢不从？
戏志才向来主张夺取徐州，因前两次东征失利，在荀彧等人反对下才暂缓此策。如今豫州战事结束，天子东归消息未至，正是奇袭徐州的最佳时机。
“颍川至下邳千里之遥，急行军也需三月，难免走漏风声。”曹操犹豫不决。
这条路线不似从鄄城顺泗水而下那般便捷。若要出奇制胜，必须隐蔽行军。
戏志才献计：“可沿颍水入陈，转道谯县，顺睢河直抵泗水下游，路程可减半。即便刘备察觉，也难以及时应对。”
“主公，刘备新得徐州，内部必然不稳。此时进兵，或可策反其政敌。若待其站稳脚跟，集一州之力对抗，比陶谦更难对付。”
“咳咳——”
说到激动处，戏志才突然剧烈咳嗽，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
“志才，你身体...”曹操面露忧色。
戏志才压下胸口的烦闷，轻声道：“不打紧，晨间受了些风寒，歇两日便好。”
曹操来回踱步，反复权衡奇袭徐州的利弊。
正思索间，曹洪快马奔至：“主公，山阳郡密信到！”
“山阳郡？显谋的密信？”曹操眉头一皱，迅速拆开竹筒，目光扫过信上内容。
信中写道：“明公亲启，料想明公已平定颍、汝二郡。许县乃龙兴之地，可建都城，勿再分心徐州。牧已设下计策，徐州不久将易主，吕布将取代刘备入主下邳。虎狼虽凶，亦可借武力震慑、以智谋驱使。明公无需忧心！”
“另，小沛都尉张辽，乃大将之材，牧已劝服吕布，令其率精骑西进洛阳迎奉天子。沿途关卡可放行，明公若有意，当以恩义相结。”
读完密信，曹操沉默良久。
“主公？”戏志才轻声唤道。
曹操将信递给他，语气复杂：“志才，东进徐州之事，暂且搁置吧。显谋竟已暗中掌控徐州局势。”
短短月余，徐州便将易主！
果然，任命显谋为山阳郡太守，是最明智之举。
曹操难掩激动。
至于吕布占据下邳，徐州未入己手？
这并非问题！
吕布有勇无谋，不足为虑。
反倒是刘备，半年来在徐州广结士族豪强，权谋手段令人忌惮。
陶谦倚仗丹阳精兵镇守徐州，与本土士族不睦，一旦兵败便难立足。
但刘备不同，即便初入徐州仅千余骑，士族豪强仍争相投效。
吕布与陶谦类似，难以赢得徐州士族支持。
经历张邈、陈宫之叛，曹操深知士族豪强对州郡的影响。
强如曹操，尚不免遭士族暗算，何况吕布？
李牧信中“虎狼虽恶，亦能为武所慑、为智所驱”，正是此意。
而大将张辽，更令曹操惊喜。
能得李牧推崇，必非庸才！
曹操欣喜之际，戏志才却暗自叹息。
自南征豫州以来，他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
两度征讨徐州未果，夺取徐州已成为戏志才心中执念。
颍川、汝南刚平定，戏志才便急不可耐地劝说曹操挥师东进。
然而李牧似能看透戏志才心思，特意选在此刻送来密信。
对曹操而言，此信是捷报。
但戏志才明白，这封信更像是冲着自己来的。
李牧的意图，戏志才心知肚明。
莫再打徐州的主意！
若闲来无事，不如将许都经营成另一座成都。
“显谋料事如神，半点机会都不留给我啊。”戏志才暗自感慨。
虽有遗憾，他却无法反驳李牧。
所谓奇袭东进，实则算不得妙计。
即便兵临下邳，也必是一场苦战。
纵使取胜，亦是惨胜。
此时的戏志才，已然有些迷失本心。
兖州大破百万黄巾，匡亭追击袁术六百里，彭城击溃陶谦，郯城围困陶谦，又以雷霆之势扫平豫州黄巾……接连的胜利让寒门出身的戏志才渐生傲意。
这傲意并非轻敌。
而是徐州战事屡有小胜，却始终未能竟全功。
如同答卷得了九十九分，独缺那一分圆满，令他耿耿于怀。
唯有彻底拿下徐州，戏志才方能交出一份完美答卷。
李牧的密信，正是要斩断他这份执念。
对李牧而言，徐州一城一地得失无关紧要。
关键在于如何借徐州牵制淮南袁术！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
……
下邳。
素来沉着的刘备，因李牧对徐州的步步算计而日渐焦灼。
吕布纳曹豹之女为妾，臧霸态度暧昧不明，曹操迎奉天子的谋划……
接二连三的变数，动摇着刘备坐稳徐州的根基。
时间！
刘备急需喘息之机。
可李牧偏偏不给他这个机会。
于李牧而言，一个根基稳固的刘备，远比陶谦、吕布更难对付。
纵观天下十三州，曹魏坐拥九州半，三分天下有其二，却始终未能剿灭刘备。
陶谦、吕布之流，不过是倚仗兵威令徐州士族表面臣服。
而刘备，却能让本土豪强真心拥戴！
这才是刘备最可怕之处。
元龙，事不宜迟！
刘备目光如电，多年沙场征战为他温润的气质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曹豹与许耽，必须除掉。
以雷霆之势剿灭二人在丹阳军中的党羽，虽会令士卒惶恐，但先除心腹之患，我自有办法重振军心。
原本步步为营剪除曹许二人方为上策。
可时局紧迫，刘备已无周旋余地。
糜竺接道：公佑已去请康成先生出山，有先生坐镇，臧霸短期内必会按兵不动。
只要使君速平曹许之乱，解除吕布威胁，臧霸权衡之下自会归附。
届时徐州各郡皆听命于使君，纵使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亦不敢轻易问罪。
陈登双唇微动，终未出声。
他本愿为刘备赴汤蹈火。
在陈登心中，这位主公确实值得追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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