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彻夜未眠特有的酸腐气息,混合着廉价咖啡的焦苦味。晨光透过肮脏的窗玻璃,无力地照亮空气中悬浮的尘埃。四个人如同被榨干了水分的海绵,瘫在椅子或靠在墙边,眼球布满血丝,干涩发胀,每一次眨眼都像是摩擦着砂纸。
但一种紧绷的、近乎亢奋的情绪支撑着他们疲惫不堪的躯体。陈默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连夜整理好的技术仲裁申请材料,条理清晰,证据链完整。旁边打开的邮箱界面里,躺着秦青连夜发来的、盖着龙腾科技红色电子公章的正式技术分析报告,措辞严谨,结论犀利,直指篡改行为的人为恶意属性。
李健三人的胃部因为过度紧张和咖啡因的刺激而持续传来细微的、痉挛般的抽痛,但他们的眼神却亮得骇人,紧紧盯着屏幕,仿佛那是通往胜利和公正的唯一路径。
“发了?”李健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喉结艰难地滑动了一下。
陈默的指尖悬停在发送键上,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渗入神经。他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搏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酸麻僵硬的肩颈肌肉。颅内的嗡鸣声低沉而稳定,像一台精密仪器在最终确认指令。
他按下了发送键。
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弹窗,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一瞬间,所有的紧绷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李健猛地向后靠在椅背上,发出一声长长的、带着颤音的呼气,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另外两个男生也松懈下来,互相看了一眼,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疲惫到极点的笑容。
然而,这短暂的松弛并未持续多久。一种更深沉的、等待判决的焦虑如同潮水般迅速重新淹没了他们。时间变得格外缓慢,每一秒都像是在粘稠的胶水中挣扎前行。窗外的阳光逐渐变得刺眼,办公室里愈发闷热。
没有人说话。只能听到彼此粗重的呼吸声和电脑风扇不知疲倦的嘶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不是那种程式化的、带着敌意的敲击,而是略显迟疑和沉重的三下。
所有人的心脏几乎同时提到了嗓子眼。陈默站起身,腿部因为久坐而传来一阵酸麻。他走过去,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那位在答辩和演示时都仔细倾听过的中年女教授。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带着一种复杂的、似乎是惋惜又似乎是无奈的情绪。她手里没有拿任何文件。
“陈老师。”她的声音略显低沉。
“冯教授。”陈默侧身让她进来。狭小的办公室因为多了一个人而显得更加拥挤。
冯教授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掠过三个紧张得几乎要停止呼吸的学生,最后落在陈默脸上。她轻轻叹了口气。
“评审组的最终合议结束了。”她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争议很大。你们现场表现确实突出,技术思路也很有启发性,龙腾那边出具的报告……也很有分量。”
李健的指甲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留下深深的印痕,几乎要掐出血来。他屏住呼吸,等待着那个“但是”。
“但是,”冯教授果然说了下去,语气加重了几分,“张浩团队提交的实物模型完成度和展示效果更‘完整’,他们的备案材料也……‘无懈可击’。最重要的是,有领导强调了这次比赛‘鼓励参与、全面发展’的宗旨,认为应该更看重项目的‘综合表现’和‘可持续性’。”
她的话说得很委婉,但每个字都像冰锥,刺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胃里的痉挛变成了冰冷的绞痛。所谓的“综合表现”、“可持续性”,不过是权衡之后,选择向权力和关系倾斜的遮羞布!
“所以?”陈默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有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所以,经过慎重讨论和……综合考量,”冯教授避开了陈默的目光,看向窗外,“一等奖授予张浩团队。你们团队……获二等奖。”
二等奖!
这三个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李健三人的神经上。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让他们眼前发黑,耳中嗡嗡作响,远超电脑风扇和系统嗡鸣的噪音。极度的愤怒和巨大的失落感如同两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他们的喉咙,让他们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粗重而痛苦的喘息。胃里翻腾的不再是酸液,而是苦涩的胆汁。
他们付出了什么?几天几夜的不眠不休、顶着巨大的压力、面对卑劣的算计、甚至动用了来自龙腾的外部支援……最终换来的,却是一个轻飘飘的、用于安抚和堵嘴的“二等奖”!
冯教授似乎也有些不忍,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评审组也肯定你们的创新性,所以……二等奖是第一名。奖金和学分都会按最高档计算。另外,徐教授和我的意见是,推荐你们这个项目,直接参加下个月的省级大学生科技创新大赛。”
她说完,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窗外远处传来的模糊车流声,衬得这片沉默更加令人窒息。
二等奖第一名?直接推荐省赛?
这像是一颗裹着糖衣的苦药,又像是一个打发叫花子的安慰奖。试图用一点微不足道的甜头,来掩盖核心利益被掠夺的残酷事实。
李健猛地扭过头,死死咬住牙关,下颌线绷得像刀锋,才能勉强抑制住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怒吼和质问。另外两个男生死死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指甲深深抠进自己的大腿。
陈默沉默着。过了好几秒钟,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谢谢冯教授传达结果。也谢谢您和徐教授的推荐。”
冯教授看着他平静得过分的样子,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再说点什么,最终只是又叹了口气:“年轻人,路还长。有些事……看开点。省赛是个更大的舞台,好好准备。”
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脚步声渐渐远去。
门一关上,李健就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灰尘簌簌落下。他额头抵着冰冷粗糙的墙面,肩膀剧烈地起伏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喘息。
另一个男生猛地站起身,眼眶通红,一把扫开桌面上散落的草稿纸,纸张哗啦啦地落了一地。第三个则瘫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绝望的愤怒和冰冷的无力感,如同实质的浓雾,笼罩了这间狭小的办公室。
陈默依旧站在原地,垂着眼睑。没人能看到他眼底深处翻涌的暗流。胃里那块冰冷的坚硬并未因这结果而融化,反而变得更加凝实,沉甸甸地坠在那里。颅内的嗡鸣声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极致的情绪冲击,频率变得有些尖锐,像是在发出无声的警报。
他没有去安慰学生,也没有发泄愤怒。他只是慢慢地走回电脑前,看着屏幕上那封已发送的仲裁申请邮件和龙腾那份义正辞严的报告。
它们像两个巨大的讽刺。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不是邮件提示,是短信。
还是那个星海的号码。
“看来,‘公平’总是需要代价的。二等奖?真是委屈了真正的才华。星海的大门依旧为您敞开,这里只认实力,不认关系。或许,您该考虑换个能让你尽情施展的舞台了?我们甚至可以为您学生的项目,提供独立的孵化支持。”
文字冰冷而精准,像一条毒蛇,再次舔舐在最新鲜的伤口上。
几乎同时,秦青的微信消息也跳了出来,语气急切而愤怒:
“陈老师!结果我们听说了!这他妈太黑了!我们老大都惊动了!这口气不能就这么咽下去!省赛你们放心去,需要什么支持尽管开口!硬件、场地、专家指导,要什么有什么!我就不信,到了省里,他们还能一手遮天!”
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同时涌入。
陈默没有立刻回复任何一方。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三个沉浸在巨大失落和愤怒中的学生。
他走到李健身边,没有碰他,只是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那压抑的喘息声:
“一拳能砸碎这堵墙吗?”
李健的身体猛地一僵。
“砸不碎,就把力气省下来。”陈默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力量,“他们抢走的,不过是一个名字。真正的东西,他们碰都没碰到。”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那台运行着真正核心代码的老旧电脑。
“二等奖?”他极其轻微地嗤笑了一声,那声音里没有任何温度,却像冰刀一样锋利,“正好。”
他转过身,面向三个终于抬起头的学生。他们的脸上还带着泪痕和愤怒的扭曲,但眼神却被他的话吸引了过来。
“用这个‘二等奖’做跳板。”陈默的目光从李健、再到另外两人脸上缓缓扫过,每一个字都砸在地上,清晰无比,“去省赛。用他们最想要的方式,拿回该拿的东西。”
他的话音落下,办公室里那令人窒息的绝望浓雾,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一种新的、更加冷硬、更加执拗的火焰,在三个年轻人被泪水模糊的眼睛里,重新点燃。
而陈默颅内的嗡鸣声,也渐渐恢复了那种低沉而稳定的频率,仿佛正在为下一场、更艰难的战斗,无声地校准着坐标。
窗外的阳光,似乎也明亮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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