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赛前的最后一周,实验室变成了一个吞噬时间的黑洞。光线不分昼夜地被百叶窗切割成条状,空气里焊锡、咖啡、汗水以及电路板过热后特有的微焦气味凝固不散,像一层无形的、沉重的膜,压在每个人的皮肤上。
李浩的眼球布满了血丝,看久了示波器跳动的绿线,眼前会浮现出残影。他的指尖因为长时间捏着精密镊子而微微颤抖,但焊点的精度却在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下提升到了新的境界。王睿的嘴唇起了一层白沫,他无意识地用牙齿啃咬着,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代码的深渊里,试图将秦青松点拨的那个思路榨取出最后一分性能。他们的身体透支到了极限,胃里空荡却感觉不到饥饿,只有一种被掏空后的虚浮感,但精神却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琴弦,嗡鸣着危险的亢奋。
陈默是那根定住弦的码。他的存在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低,常常几个小时沉默地站在角落,或坐在堆满元件的桌前,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块废弃的芯片。他的脸色比平时更苍白一些,太阳穴处的血管偶尔可见细微的搏动,那是精神力持续输出的外在显像。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沉静,像深潭,在李浩或王睿即将因过度疲劳而思路滞涩、甚至出错的瞬间,投去极淡的一瞥。
那目光本身不包含任何信息,却像一枚精准的针,刺破迷茫的雾障,或是像一道微不可察的电流,瞬间激活近乎枯竭的思维回路。每一次这样的“引导”,都让陈默眼底的疲惫加深一分,但他稳如磐石。他甚至能同时察觉到实验室外走廊里经过的、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属于哪个行政人员,以及窗外楼下那辆白色轿车更换了停车位置的角度。
这种全方位、高强度的负荷,让他后脑时常泛起一种冰冷的麻木感,像有细小的冰晶在颅内形成。但他扛住了。他看到李浩和王睿在这种极限压榨下,技术肉眼可见地蜕变,那种从骨髓里透出的自信开始逐渐取代最初的青涩和惶恐。一种微弱的、带着刺痛感的欣慰,像深埋地底的泉眼,缓慢地滋润着他几乎干涸的精神。
决赛前夜。所有的调试都已结束。那块小小的主板躺在实验台中央,线路依旧显得有些朴素,甚至寒酸,但每一个元件都处在它所能达到的最佳状态,沉默地积蓄着力量。王睿的代码也已固化,精简到了极致,像一把淬炼掉所有杂质的匕首。
实验室里是死一般的寂静。连续的超负荷运转突然停止,带来的不是放松,而是一种无处着力的虚空感。李浩和王睿瘫在椅子上,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只有胸腔里心脏沉重而缓慢地跳动着,撞击着耳膜。
陈默走过去,拿起那块主板。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他仔细地、缓慢地检查了一遍,然后放下。动作间,衣袖带倒了桌角一个装着废弃元件的小纸盒,零碎的电阻电容撒了一桌,发出细碎的哗啦声。
在这片寂静里,这声音格外刺耳。
李浩和王睿都下意识地看过来。
陈默没有立刻去收拾,他的目光落在那些散落的、五颜六色的小元件上,沉默了几秒。然后,他抬起眼,看向两个学生。
“记住这种感觉。”他的声音嘶哑,却像钝刀刮过木头,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记住你们为它熬过的每一个夜,卡住时的 frustration(挫败感),突破那一瞬间的 lightheaded(头晕目眩)。记住你们亲手打磨它的每一个细节,胜过记住任何奖项。”
他的话语很轻,却像锤子一样砸进李浩和王睿几乎停滞的思维里。他们怔怔地看着老师,看着他那双盛满疲惫却异常清亮的眼睛,一种混合着酸楚和滚烫的情绪猛地冲上鼻腔和眼眶,让他们喉头发紧,说不出话。所有的压力、疲惫、自我怀疑,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意义。
陈默没有再多说,他弯腰,开始一粒一粒地捡起那些散落的元件,动作缓慢而专注,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李浩和王睿对视一眼,也默默地站起身,加入进去。没有人说话,实验室里只有元件被捡起放入盒中的细微声响。一种无声的、沉重的力量在三人之间流淌,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加坚实。
就在所有的元件即将被收回盒中时,陈默的手指在触及桌缝深处一颗极其微小的、表面印着“S.h.”字样和一颗星辰logo的贴片电容时,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那电容的样式和材质,与李浩板上使用的任何一款都不同,更精致,也更陌生。它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的指尖在那颗电容上停留了半秒,随即面不改色地将其和其他元件一起扫入了纸盒中,盖上了盖子。
“回去休息。”他直起身,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平稳,“明天,按时到场。”
李浩和王睿重重地点了点头,拖着几乎不属于自己的身体,离开了实验室。
门轻轻合上。
陈默没有动。他站在一片狼藉的实验台前,目光落在那个装着废弃元件的纸盒上。
窗外,城市的霓虹闪烁,映得实验室明明灭灭。
远处,传来一声模糊的、像是汽车引擎熄火的声音。
实验室的灯光忽然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速度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陈默缓缓抬起头,看向窗外无边的夜色,瞳孔深处,一丝冰冷彻骨的锐光,终于毫无掩饰地浮现出来。
他抬起手,按灭了实验室的总开关。
整个空间,瞬间沉入彻底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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