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护心散”的神奇效果,和豆豆那一份将制药与北境地气、军魂绑定的“陈情表”,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很快地送到了京城。
这一天早朝,不出所料,果然在朝堂之上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龙椅上的皇帝,看着赵天德言辞恳切、甚至带着几分激动的奏报,以及那一盒散发着奇异药香的暗青色膏体,沉吟不语。
兵部尚书略带兴奋地力陈,此药对于稳固北境军心、提升战力的巨大价值,主张应该准其所请,在北境设立皇庄药坊,由赛豆豆主持。
“陛下,咱北境有了此药坊,今后应付北狄,更增信心与力量。”
而户部尚书,则紧紧地皱起眉头,提及专设药坊的靡费与规制问题,更是隐晦地提醒:
“陛下,此女身份特殊,其术诡异不可测,不可不防啊。”
朝堂之上,支持与反对之声,争论不休。
然而,真正决定风向的,往往不在明面之上。
深夜,司礼监值房内,烛火通明。
曹正淳看着手中,那一份关于“北境护心散”的详细密报,脸上那惯常的和煦的笑容,早就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阴冷。
“好一个赛豆豆……好一个‘安国夫人’!”
他尖细的声音在寂静的值房中显得格外的刺耳,“她竟然敢跟咱家玩这一套釜底抽薪,捆绑要挟的把戏!”
他原本的计划,就是待时机成熟,要么将这一对姐妹掌控在手,细细地研究其奥秘,并且恰到好处地利用;
要么便让她们“意外”地消失,以免成为他人手中的棋子,给敌手增添不可预测的力量。
可是如今,这赛豆豆竟然另辟蹊径,将自己和北境边军的利益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如若动了她,北境军方必然会不满,甚至可能影响边防的前景,这个责任,就算是他曹正淳也担待不起啊!
“想凭借这一点小聪明,就在北境稳稳地立足?哼,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曹正淳冷笑一声,提笔蘸墨,在一张空白的奏折上,快速地书写起来,“咱家倒要看看,你这‘活药’,经不经得起‘考验’!”
数日之后,一道新的圣旨,连同一位特殊的“钦差”,再一次抵达了天门关。
这一次来的不再是宦官,而是一位身着御医院官袍、神色倨傲的老者——
天朝御医院院判,太医令周槐安。
这个周太医令医术精湛,尤其是精药性药理,在太医院的地位最为尊崇,更是曹正淳在宫外的得力臂助之一。
“赛豆豆接旨!”
他高声的念道:
“感念北境将士辛劳,对“北境护心散”甚为关切,特派太医令周槐安前来,协助“安国夫人”完善药方,规范炼制,以期早日惠及全军。钦此!”
豆豆一听,心中一凉,这圣旨的内容依旧是冠冕堂皇。
协助?实为监督、挑剔,甚至……是找茬啊!
果不其然,周槐安一到天门关,便摆足了上官的架势。
他先是挑剔赵天德安排的住处不够清净,影响了“药性研究”,并且要求立马安顿上好满意的所在。
然后又对豆豆那一间,能够引动地气的简易制药房,嗤之以鼻,称之为“乡野村妇的灶台”,不合制药的规制。
意思是,这个不必存在。
“安国夫人,”周槐安抚着山羊胡,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豆豆,以及她刚刚炼制出的一批“护心散”。
“你这药方,看似巧妙,实则是驳杂不纯。雪骨草性烈,冰苔阴寒,岂可轻易混地在一起合用?还有,这所谓的‘药引’,更是闻所未闻!依老夫看,此药虽然是有些许的疗效,但是隐患极大,长期使用,恐怕有‘药毒’累积之险,损害将士们的本元根基!”
“……”豆豆只是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他直接抛出了“药毒”之说!这是对一种新药最严厉的指控!
如若坐实他的说法,不仅“护心散”会被全盘否定,豆豆本人则更会背上“谋害边军”的罪名!
在一边垂立的赵天德的,闻言脸色一变:
“周太医令,此言是否过于武断了?关内已经有数十名伤兵用过此药,效果非常的显着,并未发现任何不适呀!”
“你是说我武断吗?一时之效,岂能证明长久无害?今后的事情,你能够打保票吗?”周槐安冷笑道。
“那今后之事,也不一定就是有害呀,先解决眼前的死活,才是根本的问题呀。”赵天德急出了一头汗水。
“赵将军非医道中人,自然看不透其中的关窍。此药借助地气、煞气,已经误入了旁门左道之途,非是堂堂正正之道!老夫必须为将士们的安危负责啊!”
他转向豆豆,语气咄咄逼人起来:
“安国夫人,你如若无法证明此药绝对的无‘药毒’之隐患,老夫便只能据实上奏,请求陛下禁用此药,并将夫人接回京城,由太医院诸位高级同仁,来共同‘研讨’你这一个制药之法了!”
这是图穷匕见!要么是豆豆证明“护心散”无害,要么就被扣上这个莫须有的罪名,被带回京城,正好落入曹正淳的掌控之中!
豆豆的心中冰冷冰冷,她已经彻底的明白了,这是曹正淳故意的反击。
要证明今后的“药毒”不存在?这比证明其存在更加困难!尤其是在对方掌握话语权的情况之下!
制药房内的气氛凝重。周槐安负手而立,志在必得。赵天德焦急无比却束手无策。
墨尘则至始至终一言不发,冷眼旁观,仿佛是这些个事,这些个人,都与他无关,真的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豆豆看着桌子上,那一盒暗青色的药膏,大脑飞速地运转着。
怎么办呢?
常规的辩白、药理解释,在对方有备而来的诘难之下,显得苍白无力。
更何况,对方就是当今世界最高的权威人物,自己一个乡野村妇,任何的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
她需要一种更直观、更颠覆性的方式,来证明“护心散”的非同寻常,以及它与北境、与将士们,那一种超越普通药理的“共生”关系。
她的目光再一次投向脑海中的系统。
那里的能量依旧匮乏,无法提供直接的帮助。
但是那一段关于“种子计划”和“生命印记”的信息,再一次浮现了出来。
生命印记……共鸣……共生……
一个极其冒险、甚至有一些匪夷所思的念头,在她的心中悄然地滋生。
她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了周槐安。
她的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周太医令既然质疑这个护心散的‘药毒’,民女愿意当场验证,此药与北境将士之‘共生’的特性,以证明其无毒无害。”
“哦?我倒要看看你如何验证?”周槐安挑眉斜眼,带着讥诮眼,拖长语音说道。
豆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朝向赵天德:
“赵将军,可否请一位伤势未愈、但是意志坚定的老兵前来?最好是……曾与北狄血战、身上留有旧伤,而且对守护关城,有着深深的执念之人。”
赵天德虽然是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让人去请。
很快,一名缺了一只耳朵、脸上带着狰狞的刀疤、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的老兵,被搀扶了进来,他叫老耿,是关内有名的硬骨头。
豆豆取出一小勺“护心散”,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让老耿内服或者是外敷。
她让老耿伸出那一只布满老茧和冻疮的左手,然后将药膏轻轻地涂抹在他的手背上。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之中,豆豆也伸出自己的右手,覆盖在老耿涂药的手背上面。
她闭上眼睛,集中全部的精神,不是调动能量,而是尝试着,通过那微弱的“生命印记”联系,引导着“护心散”中蕴含的、与北境地气和军魂共鸣的那一部分“灵性”。
再去“感受”老耿的体内,那历经血火锤炼、早就已经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的生命烙印!
【尝试进行超微观生命信息交互……目标:北境护心散(蕴含地域生命印记)、目标人物:耿(北境边军,深度地域融合个体)……】
【建立低频共鸣通道……信息流比对……】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尝试!豆豆不是在用药力治疗伤口,而是在引导两种同源的“生命印记”,进行一种玄妙的“对话”和“认证”!
一刹那间,老耿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感觉到了手背上那凉飕飕的药膏,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丝丝温暖的气流,顺着手臂的经络缓缓地向上,不是修复伤口,而是……
一种难以言喻的抚慰和认同感!仿佛他多年来,在这一片土地上流过的血、受过的伤、坚守的信念,都被这药膏所“理解”和“接纳”了!
他的体内,那一些因常年征战和寒气侵蚀而产生的隐痛和郁结,在这一股暖流抚过之时,竟然有一种冰雪消融一般的舒缓!
更令人震惊的是,那涂抹在老耿手背上的暗青色药膏,颜色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地变淡,最终化为透明,仿佛被他的皮肤彻底地“吸收”了进去!
而老耿手背上原本严重的冻疮,虽然没有立刻痊愈,但是那青紫的颜色,却明显地变浅了,皮肤也恢复了一些弹性!
老耿猛地睁开眼睛,虎目含泪,激动地看着豆豆,声音哽咽道:“夫人……这药……它……它懂俺!”
眼前的这一幕,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包括见多识广的周槐安!
药膏……被吸收了?还产生了类似“共情”的效果?这完全违背了所有的药理常识!
豆豆的脸色更加苍白,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这一次尝试对她的精神力量消耗极大。她强撑着,看向目瞪口呆的周槐安,声音虚弱却异常的清晰:
“周太医令,您看到了。‘北境护心散’并非死物,它能感知将士的忠诚与伤痛,并且与之共鸣。这样的药,会产生您所说的‘药毒’,去伤害它愿意与之共生的将士吗?若离了这一片它认可的土地,离了这一些它愿意守护的人,它便失去了灵性,与寻常药膏无异。这,便是‘活药’。”
周槐安张了张嘴,看着老耿那激动而绝非伪饰的神情,看着那彻底消失的药膏,再看看豆豆那摇摇欲坠,却目光坚定的样子,所有准备好的刁难和斥责,都突然卡在了喉咙里面。
他行医数十年,还从来未有见过如此诡异而……
却充满灵性的药物!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能够理解,和掌控的范围。
他知道,自己今天的发难,大概率失败了。
不仅失败了,反而亲眼见证了这“北境护心散”的神异,坐实了它离不开北境、离不开赛豆豆的事实!
周槐安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连一句场面话都没有留下。
赵天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向豆豆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惊叹。
墨尘的眼中,也再一次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
豆豆知道,她又一次险险地过关。
但是她也明白,曹正淳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京华那一方面来的暗流,只会更加汹涌,而她这一条将自己与北境捆绑的自救之路,也注定充满了不可预知的荆棘。
她看着窗外苍茫的北境天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必须尽快让“北境护心散”真正地惠及全军,形成无法动摇的气势!
唯有如此,她和苗苗,才能在这惊涛骇浪之中,拥有一线活下来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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