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在寒意和剧痛的漩涡中,仿佛听到了那绝望的呼喊。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触碰到的,是冰冷的地面,和怀中,那半块硬邦邦、冷冰冰的——
来自箫景轩、沾着两人鲜血的虎符。
虎符…官兵…史王妃…
一个更加疯狂、更加大胆、近乎自寻死路的计划雏形,在她那被寒意冻得近乎麻木的脑海中,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菇,悄然地浮现。
后寨狭窄的密道内,空气污浊得如同凝固的油脂。
火把摇曳,将一张张绝望惊恐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县太爷带领的官兵围山的消息,如同冰水浇头,让刚刚从死士冲寨的惊险中,喘过气来的众人,一瞬间又坠入更深的冰窟。
“烧…烧山?!”疤脸张莽,猛地从地上弹跳而起,眼球布满血丝。
他一把揪住那报信土匪的衣领。
“你看清楚了?真的是县太爷的轿子?而不是假货?他妈的!史王妃的走狗刚被打瘫在前寨,官府的狗腿子就摸到后山来了?!难道他们是一伙的!早就合计好了!”
“千真万确啊疤爷!灯笼上明晃晃写着‘县’字!官兵得有好几百!弓弩都架起来了!”土匪吓得声音发颤。
前寨,黑盒已经碎裂,瘟疫失去了压制,绿毛瘟复发的恐怖嘶嚎,越来越响。
中间还夹杂着死士恢复行动后,惊恐愤怒的吼叫,和兵器碰撞声——
他们显然也发现了自身的异状,陷入了混乱和自相残杀。
但是这种混乱,迟早会蔓延到后寨来!
后有官兵围堵,前有瘟疫和疯了的死士,中间还有一堆老弱病残,和两个奄奄一息的半死人!
绝境!彻彻底底的绝境!
“操他娘的蛋!”张莽一脚踹在石壁上,碎石簌簌落下。
“这他妈是铁了心,要把咱们全部都弄死在这黑风寨!连一条活路都不给的!”
王锤子握紧铁钎,护在豆豆和昏迷的箫景轩的身前,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春娘抱着苗苗,孩子又开始低烧,手腕那一抹淡绿色隐隐地浮现,瘟疫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归。
高长贵蜷缩着,喉咙里的“嗬嗬”声,变成了绝望的呜咽声。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不由自主地投向那个角落。
豆豆蜷缩在冰冷的兽皮里,身体依旧控制不住地颤抖,如同筛糠一样。
引毒带来的寒意,好像万根冰针,扎在骨髓里。
但极致的寒冷和剧痛,反而让她的思维陷入一种异样的冰冷和清晰。
她听着外面的混乱,听着张莽的怒吼,感受着怀中,那半块虎符冰冷坚硬的触感。
虎符…官兵…县太爷…史王妃…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计划,此时此刻,完全在她的大脑中迅速成型。
这个计划胆大包天,简直如同是在刀尖上跳舞,是在悬崖边纵火,一旦失败则万劫不复,但是…
或许是唯一能够撕开这死局的一线生机!
她猛地抬起头,脸色苍白如鬼,嘴唇乌紫,但那一双眼睛,却亮得骇人,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疤爷…你先把我弄到一个静辟的地方,咱们俩个单独说话。”
她的声音嘶哑微弱,却像冰锥一样,刺破了绝望的喧嚣,“他们…不是要烧山吗?让他们…烧!”
“啥?!”张莽猛地回头,像看疯子一样看着豆豆,“豆丫头你冻糊涂了?!让他们烧?咱们不都全部变成烤猪!”
“不是真烧…”豆豆急促地喘息着,每说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白气,“是…谈条件!和他们…谈!”
“谈条件?和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狗官谈条件?拿什么谈?咱们现在就是瓮中之鳖!”张莽觉得,她的思维匪夷所思。
豆豆艰难地抬起手,不是指向外面,而是指向密道深处,指向黑风寨储藏着的,最见不得光的东西的地方——
“疤爷…黑风寨…早年劫的官银…埋在后山废窖里的…那几箱东西…还在吗?”
张莽的瞳孔骤然地收缩!脸色一瞬间变了数变!
那是黑风寨最大的秘密,也是最大的催命符!这丫头怎么会知道?!
他猛地看向外面远处的沈砚,又看向豆豆,眼神惊疑不定。
豆豆没有解释,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还有…你私库里的…那一套前朝降将献给你的、绣着四爪蟒纹的…旧官袍…也还在吧?”
张莽脸上的刀疤,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他盯着豆豆,仿佛第一次,真正地认识这个看似柔弱的村姑。
这几桩秘密,连他最心腹的兄弟,都未必清楚!
“在…那又如何?”张莽的声音干涩无比。
“在就好…”豆豆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
“把官银箱子撬开几口,撒一点在山道上,亮给县太爷看。再把那蟒袍…找一具跟你身形差不多的死士尸体给换上,脸上全部划烂,扔在显眼的地方。”
王锤子倒吸一口凉气:“豆丫头,你这是要…”
“我是要栽赃!”豆豆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股冰冷的狠劲。
“栽赃给史王妃!就说我们抓到了王妃派来销毁证据、并欲嫁祸县太爷的死士!截获了他们准备运走的赃银,和王妃赏赐的蟒袍!我们黑风寨不是匪窝,是替天行道、截获王妃罪证的义士!他县太爷若是放火烧山,就是销毁王妃罪证、杀人灭口的帮凶!看他有没有这个胆子!”
密道内一片死寂!刀疤脸被豆豆这胆大包天、颠倒黑白的计策给惊呆了!
这简直就是把天,捅一个大窟窿!一旦失败,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张莽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样,胸口剧烈地起伏,显然内心在天人激烈地交战。
这个计策太冒险了!但是…眼下似乎又没有别的路可走!
“那…那瘟疫怎么说?外面那一些鬼叫怎么解释?”张莽喘着粗气问。
“瘟疫?”豆豆冷笑,笑容却因寒冷而扭曲。
“那是史王妃歹毒!派死士带来的尸毒!意图毒杀杏花村百姓,嫁祸给黑风寨!我们正在奋力救治乡亲,抓捕王妃爪牙!他县太爷若是明镜高悬,就该派医官进村里来救人,而不是助纣为虐,放火烧山,以此残忍之法来灭瘟疫。!”
这个是完美的逻辑闭环!将所有的脏水,全都泼到史王妃的身上!
把黑风寨和杏花村,塑造成受害者和大义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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