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茶馆刚开门迎客,宋少轩正低头拨着算盘珠子,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身影施施然走了进来。他下意识抬头一看。
嗡! 脑袋里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宋少轩瞬间僵在原地,嘴巴微张,眼珠子瞪得溜圆,半天没蹦出一个字来!
是他!那个“乱党”少年!他竟然……大白天……大摇大摆地……回来了?
“哟,这位小客官……您……您是喝茶?” 长贵见掌柜的呆若木鸡,不明就里,赶紧堆着笑上前招呼,引着少年在一张干净的桌子旁坐下。
宋少轩心里叫苦不迭,恨不得捂住长贵的嘴:祖宗哎!你真是没眼力劲儿!这哪是客?这是请回来的活祖宗啊!
就在这时,邻桌一位身着绸衫、平日里眼高于顶的王先生,竟然“噌”地站了起来,脸上堆满了前所未有的热络笑容,几步迎了上去,拱手行礼,语气恭敬得近乎谄媚:“哎呀呀!这不是林公子吗?幸会幸会!您今儿个怎么也有雅兴来这小茶馆坐坐?”
“王……王先生,这位……您认识?” 长贵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这位王先生可是出了名的清高刻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能让他如此客气的人,屈指可数!
更让宋少轩惊掉下巴的是,连一向冷眼观世的范先生,此刻也放下茶碗,起身对着那少年郑重一揖:“林公子少年才俊,果然名不虚传,今日得见,幸甚!”
宋少轩彻底懵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这少年……到底何方神圣?!竟能让这两位眼高于顶的老先生如此折节下交?!
王先生仿佛找到了献宝的机会,激动地对长贵和周围投来好奇目光的茶客介绍道:“这位可是京师大学堂破格录取的少年天才——林公子! 年方十余便蟾宫折桂!尤其那一手锦绣文章和绝妙诗词,当真是冠绝京师!无人不赞!”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与有荣焉的骄傲。
王先生这一席话,如同醍醐灌顶,瞬间点醒了宋少轩!他猛地一拍大腿:想起来了!是他!那个名震京华的少年传奇!
这位林公子,十来岁就加入了同盟会,创立组织,担任要职!手下据说还有一支神出鬼没的“行动组”! 可偏偏这样一个“危险人物”,骨子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奇葩”文人! 诗词歌赋写得风流蕴藉,名动一时,却偏偏又痴迷于……给人算命卜卦。
此刻,在众人眼中,这位林公子恐怕还只是个惊才绝艳的少年学子,一个十多岁的孩子。
可宋少轩心知肚明——这尊佛,是尊惹不起的“煞神”! 自己这点斤两,哪兜得住这天大的干系?
再说了,他这等“名人”在自己这里露过面,日后万一真出了事,自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
他正盘算着如何撇清关系,却不料——那林公子并未落座,反而对着宋少轩抱拳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狡黠与难以言喻的深意。
他从身后拿出一个半旧的牛皮箱子,稳稳递了过来:“掌柜的,物归原主。有人托我把这个还给您。他说……多有不便,实在分身乏术,无法亲至。如今所托之事已了,我也该告辞了。”
说罢,不等宋少轩反应,便潇洒地转身,步履轻快地离开了茶馆,仿佛真的只是来送个东西。
宋少轩捧着那沉甸甸的皮箱,愣在原地,脑子里像塞了一团乱麻。还东西?谁托的?还什么? 他搜肠刮肚,也想不起自己曾托付过什么物件给人保管,更不记得有什么重要东西值得如此神秘地“归还”。
满腹狐疑之下,他抱着箱子匆匆回到里屋。插上门闩,这才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放在桌上。深吸一口气,掀开箱盖。
“嘶——!”
宋少轩倒抽一口凉气,瞳孔骤然收缩!箱子里,黄澄澄的绒布衬垫上,赫然躺着一把乌沉沉、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手枪!
他像被蝎子蜇了手,猛地弹起身,“哐当”一声死死关上窗户,后背紧紧抵住门板,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膛!
枪!居然是一支柯尔特转轮手枪!
他强压着惊悸,颤抖着手拿起那冰冷的铁家伙。枪身沉甸甸的,带着一股硝石和机油混合的独特气味。这“老爷货”枪管死长,机件看着也有些年头了,肯定不如新式家伙好使。可有,总比没有强!在这乱世,这就是活命的底气!
箱底还压着一封薄信。宋少轩定了定神,展开信纸,快速扫过上面的字迹,这才恍然大悟,为何会有这惊心动魄的“物归原主”:
一来,林公子身份特殊,随身携带此物风险太大,极易暴露。二来……信中言明,这是给他宋少轩留的一条后路!
倘若林公子真有不测,自有学生同袍拼死相救。可他宋少轩,一个无权无势的小掌柜,若被牵连,官兵真打上门来,难道引颈就戮?有这铁家伙在手,至少还能搏上一线生机!
总算……有件真正的防身之物了! 一股混杂着后怕、庆幸和难以言喻的沉重感涌上心头。宋少轩摩挲着冰冷的枪身,感觉像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手! 这东西既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
他甩甩头,暂时压下纷乱的心绪。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 他迅速检查了一下枪膛,然后仔细用绒布重新包好。
这玩意儿块头太大,揣在身上鼓鼓囊囊,反而招祸。只能找个稳妥又顺手的地方藏好,权当是……有备无患吧! 他长叹一声,将这改变命运的“烫手山芋”小心地收进了床底最隐秘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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