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姐——!!!”
白玉的嘶吼在空旷的涵洞中扭曲、回荡。
像一头濒死幼兽的哀鸣。
眼睁睁地。
看着那抹熟悉的、给予他最后庇护的灰色身影。
被污浊的黑暗与密集的弹雨吞噬。
消失在翻涌的、散发着恶臭的水面之下。
没有挣扎。
没有呼救。
只有那最后一声决绝的“走”。
如同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在他的耳膜上。
也烫在他瞬间被掏空的心脏上。
走了?
走去哪里?
世界仿佛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和声音。
只剩下维修通道外。
那愈发逼近的、杂乱的脚步声。
水花声。
以及追兵们因为目标“坠亡”而发出的、带着残忍快意的呼喝。
“目标b清除!”
“搜索目标A!他跑不远!”
“封锁所有出口!”
冰冷的现实。
如同兜头泼下的冰水。
将他从巨大的震惊和悲痛中强行浇醒。
星璃学姐……
用她自己。
为他换来了这片刻的、残忍的喘息之机。
他不能浪费。
绝对不能。
他猛地收回探出通道口的身体。
像一只受惊的虫子。
蜷缩进通道更深的黑暗里。
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管壁。
剧烈地喘息着。
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污水和汗水。
肆意流淌。
但他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
不让一丝呜咽泄露出去。
黑暗中。
他颤抖着手。
摸索到了星璃最后抛上来的那把手枪。
冰冷的金属触感。
带着硝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星璃的微凉气息。
他紧紧握住。
仿佛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也握住了一份沉甸甸的、用生命传递的嘱托。
走。
必须走。
他胡乱地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水和污渍。
强迫自己混乱的大脑开始运转。
通道……
这条维修通道通向哪里?
星璃之前说过。
图纸上没有标注。
是未知区域。
未知。
意味着危险。
也可能意味着……一线生机。
他不能回头。
回头就是死路一条。
追兵已经封锁了后方。
他只有向前。
在这条黑暗的、未知的、可能永无尽头的管道里。
爬下去。
直到……
被抓住。
或者。
找到出路。
他不再犹豫。
将手枪小心地塞进腰间。
(他甚至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用,但此刻,它至少是一种心理依托)
然后。
打开那个快要没电的微型照明器。
将光束压到最低。
向着通道深处。
开始了新一轮的、绝望的爬行。
通道比想象中更加狭窄、复杂。
时而向上。
时而向下。
岔路繁多。
管壁上布满了黏滑的苔藓和不明的黏液。
空气污浊不堪。
混合着铁锈、淤泥和一种……类似化学试剂的刺鼻气味。
每一次呼吸。
都像是吸入刀片。
他只能凭借直觉。
选择那些看似可能通往“上方”或者有微弱空气流动的路径。
机械地。
麻木地。
爬行着。
脑海中。
却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
星璃中弹时炸开的血花。
她坠落时决绝的眼神。
黑曜那冰冷戏谑的笑容。
哥哥可能正在承受的痛苦……
绝望。
愤怒。
悲痛。
无力。
种种情绪如同疯狂的藤蔓。
缠绕着他的心脏。
几乎要将他勒毙在这片无尽的黑暗里。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肯放过我们?!
为什么善良和弱小就要被肆意欺凌?!
一股从未有过的、炽烈的恨意。
如同地底涌动的岩浆。
在他冰冷的心湖深处。
疯狂积聚。
翻滚。
试图寻找一个爆发的出口。
他想起星璃教导他格斗时冰冷的话语。
想起她分析数据时绝对的理智。
想起她最后毫不犹豫地为他挡下子弹……
她说过。
仇恨和愤怒是燃料。
那么……
就让这燃料。
烧得更旺一些吧!
不知爬了多久。
双腿早已麻木。
手臂酸软得几乎抬不起来。
照明器的光束也变得越来越微弱。
闪烁不定。
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
瘫软在这黑暗中等死的时候——
前方。
似乎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
风声?
还有。
一点点。
几乎难以察觉的。
自然的光亮?
他精神猛地一振!
用尽最后力气。
加快速度向前爬去!
通道似乎到了尽头。
出口被一些枯枝和破烂的帆布遮挡着。
他小心翼翼地扒开障碍。
将头探了出去——
外面!
是天空!
是夜晚的天空!
虽然依旧阴沉。
堆积着厚重的乌云。
但那确实是自由的、广阔的天空!
他正位于一个巨大的、废弃的排污口边缘。
下方。
是陡峭的、长满杂草和灌木的斜坡。
更远处。
是化工厂外围荒芜的、被铁丝网 partially (部分)围起来的野地。
以及……
远方城市边缘零星的、温暖的灯火。
出来了!
他竟然真的从那个地狱般的地下迷宫爬出来了!
巨大的狂喜和虚脱感同时袭来。
让他几乎晕厥。
他贪婪地呼吸着外面冰冷但相对清新的空气。
感受着夜风吹拂在脸上的凉意。
活着……
他还活着!
但狂喜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就被更深的危机感取代。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黑曜的人很快就会发现这个出口!
他观察了一下四周。
选择了一个坡度相对平缓、植被较为茂密的方向。
连滚带爬地。
从排污口滑下了斜坡。
枯枝和尖锐的石块划破了他的衣服和皮肤。
但他浑然未觉。
只有一个念头——
远离这里!
远离那个吞噬了星璃学姐的魔窟!
他像一只受伤的野兽。
在荒草丛中拼命奔跑。
不敢走大路。
只敢在荒野和废弃的田埂间穿行。
直到肺部如同火烧般疼痛。
直到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他才猛地扑倒在一片半人高的枯草丛中。
像搁浅的鱼一样。
剧烈地喘息着。
咳嗽着。
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夜风吹过荒野。
枯草发出沙沙的声响。
如同无数亡魂在低语。
他仰面躺在冰冷的土地上。
望着头顶那片沉甸甸的、看不到一颗星辰的夜空。
泪水再次无声地滑落。
这一次。
不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
失去。
星璃学姐……
那个看似冷漠。
却一次次在关键时刻给予他们帮助的学姐。
那个在训练室里将他一次次击倒。
又一次次让他站起来的“教官”。
那个最后……
用生命为他开辟生路的……
同伴。
死了吗?
为了救他……
这个念头。
像一把生锈的锯子。
在他心上反复拉扯。
带来绵长而尖锐的剧痛。
还有哥哥……
他依旧被困在那个黑暗的牢笼里。
生死未卜。
而他自己。
虽然逃了出来。
却如同丧家之犬。
伤痕累累。
一无所有。
巨大的孤独和绝望。
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蜷缩起来。
将脸深深埋入臂弯。
嗅着泥土和枯草的气息。
也嗅着自己身上残留的、来自地下污水的恶臭。
像一只被世界遗弃的、脏兮兮的幼兽。
然而。
就在这无边的黑暗和绝望中。
在那冰冷的心湖深处。
那团由仇恨、愤怒、悲痛和星璃最后遗言共同点燃的火焰。
却并没有熄灭。
反而……
在绝望的灰烬中。
燃烧得更加冰冷。
更加……决绝。
他缓缓抬起头。
望向化工厂的方向。
那双曾经清澈见底、盛满惊恐的眸子里。
此刻。
只剩下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极地冰原般的荒芜。
和在那荒芜之上。
静静燃烧的、幽蓝色的火焰。
他伸出手。
从腰间。
再次摸出了那把手枪。
冰冷的金属。
在夜色中泛着幽暗的光泽。
他紧紧握住。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然后。
他低下头。
将额头轻轻抵在冰冷的枪身上。
如同进行一场无声的宣誓。
“……哥。”
“……学姐。”
沙哑的、几乎不成调的声音。
从他被咬破的唇间逸出。
带着血的味道。
和一种……与年龄截然不符的、冰冷的疯狂。
“我不会……”
“再逃了。”
声音很轻。
却像淬了毒的冰锥。
狠狠钉在这片死寂的荒野之上。
也钉在了他已然破碎。
却又被某种更加坚硬的东西重新粘合起来的……
灵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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