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
一片死寂。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
泼洒在客厅的每一个角落。
只有窗外远处零星的灯火。
透过未完全拉拢的窗帘缝隙。
在地板上投下几道惨淡的、扭曲的光带。
那股极其淡薄的、陌生的气味。
像一条冰冷的蛇。
缠绕上白羽的嗅觉神经。
不是灰尘。
不是潮湿。
是一种……带着些许金属和皮革摩擦后残留的。
冷冽的、不属于这个家的气息。
他的身体在瞬间进入了临战状态。
每一块肌肉都绷紧如铁。
呼吸被压到最轻。
耳朵捕捉着黑暗中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
空调的低鸣。
冰箱压缩机的启动。
以及……
是否存在另一个刻意隐藏的呼吸声。
他将白玉完全护在身后。
用自己的脊背。
为他筑起一道屏障。
手缓缓伸向门边墙壁上。
电灯的开关。
“啪。”
轻响过后。
暖黄色的灯光驱散了黑暗。
瞬间照亮了客厅的全貌。
一切看似井然有序。
沙发。
茶几。
电视柜。
与他们离开时并无二致。
但白羽的目光。
如同最精密的探测仪。
飞速扫过每一个细节。
沙发靠垫的摆放角度。
茶几上遥控器的位置。
电视柜边缘那盆小绿萝叶片的朝向……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视线定格在书桌上。
那本摊开着的、记录着监视点滴的笔记本。
他清楚地记得。
离开时。
他将其合拢。
并放在了抽屉里。
而现在。
它摊开着。
页面停留在最近关于那辆黑车和鞋印的记录上。
旁边。
那支白玉偶尔会用的铅笔。
滚落到了桌角。
笔尖断裂。
仿佛被人仓促间碰落。
一股寒意。
混合着被彻底侵犯领地的暴怒。
瞬间冲上了白羽的头顶。
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
眼底翻涌起一片猩红的、嗜血的风暴。
有人进来过。
在他们外出与凌风凌雨见面的这段时间里。
有人。
悄无声息地。
潜入了这个他们视为最后堡垒的地方。
翻看了。
他们最隐秘的恐惧与抗争。
“哥……”
白玉也看到了那本摊开的笔记本和断裂的铅笔。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下意识地。
更紧地抓住了白羽背后的衣料。
指尖冰凉。
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
淹没了他的口鼻。
白羽没有回头。
他抬起手。
向后。
准确地握住了白玉那只冰冷颤抖的手。
用力攥紧。
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指骨。
但他的声音。
却异常低沉平稳。
带着一种强行压制下的、令人心悸的冷静。
“待在我身后。”
他松开手。
缓缓地。
一步一步。
向客厅内部移动。
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锋。
扫过厨房的门廊。
卫生间的磨砂玻璃。
以及……
紧闭着的卧室房门。
他首先检查了厨房和卫生间。
空无一人。
没有任何躲藏的痕迹。
然后。
他停在了卧室门口。
手轻轻握上了门把手。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
他侧耳倾听。
门内。
没有任何声息。
他猛地拧动门把。
推开——
卧室里同样空荡。
床铺平整。
衣柜紧闭。
仿佛无人打扰。
但白羽的目光。
立刻落在了床头柜上。
那本他睡前会翻看的旧书。
书页间。
夹着一片作为书签的、晒干的玉兰花瓣。
此刻。
那花瓣被取了出来。
孤零零地。
放置在床头柜光洁的表面上。
在花瓣旁边。
多了一样东西。
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
形状不规则。
通体漆黑的。
像是某种金属或特殊石材的薄片。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
在暖黄的灯光下。
泛着一种哑光的、不祥的幽暗。
像一只凝固的、充满恶意的眼睛。
无声地注视着破门而入的他们。
白羽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他认识这种材质。
这是……
黑曜身边那个擅长潜行与痕迹处理的跟班。
惯用的标记物。
一种特制的、无法追踪来源的合金。
他们称之为——“黑痕”。
这意味着。
此次入侵。
并非简单的窥探或挑衅。
而是黑曜核心力量。
亲自出手的。
一次精准的、带着十足羞辱意味的“拜访”。
他甚至不屑于拿走什么。
只是留下了这个标记。
如同野兽在领地边缘留下气味。
宣告着他的无所不能。
和他的……志在必得。
白玉也看到了那个黑色的薄片。
他虽然不知道其具体含义。
但那股扑面而来的、赤裸裸的恶意。
让他浑身发冷。
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这时——
“叮咚——!”
清脆而急促的门铃声。
毫无预兆地。
在死寂的公寓里猛然炸响!
如同平地惊雷。
狠狠撞在两人本就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
白玉被吓得浑身一颤。
猛地倒抽一口冷气。
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了白羽的手臂。
白羽的身体也瞬间绷紧如弓。
他猛地转头。
锐利如箭的目光。
死死钉在那扇仿佛随时会被撞开的家门上。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疯狂地跳动。
是谁?
去而复返的入侵者?
还是……
门外。
铃声停顿了片刻。
然后。
再次不屈不挠地。
响了起来。
“叮咚——!叮咚——!”
一声接着一声。
带着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
回荡在弥漫着恐惧与冰冷标记的空气中。
一声声。
敲打在摇摇欲坠的心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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