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破空的锐响盖过了瓦片碎裂声时,沈醉正蜷缩在两椽之间的缝隙里。三支弩箭擦着他的头皮钉进梁木,箭羽震颤的频率,像极了昨夜在乱葬岗听到的毒蝎振翅声。
他咬着牙抽出短刃,反手劈向最近的那支弩箭。刀锋与箭簇相撞的刹那,下方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是那座宅院的横梁塌了,想来是被刚才那支长矛捅穿屋顶后,又遭了重击。玄衣卫的怒骂混着砖石坠落的闷响,在雾里搅成一团浑浊的粥。
“在那儿!”巷弄左侧的黑衣人发现了他,弓弦“嗡”的一声,又支弩箭射来。沈醉翻身滚向另一侧的屋脊,压碎的瓦片顺着斜坡滚落,砸在下方天井的青石板上,发出密集的脆响,倒像是有人在敲碎无数块骨头。
他这才看清,围上来的黑衣人穿的不是玄衣卫的制服,而是绣着墨色蝙蝠的夜行衣——是影阁的人。这些人显然比玄衣卫更懂屋顶作战,足尖点过瓦片时如履平地,手里的弩箭角度刁钻,专射他落脚的椽木接缝。
沈醉的右臂还在淌血,被锁链勒出的伤口沾了晨雾,疼得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摸到藏在怀里的回魂针,正想找机会暗算为首的黑衣人,脚下的椽木突然又是一阵晃动。
这次不是被箭射的,是有人在下方用斧头劈砍。木屑簌簌落下,混着霉味的尘土钻进鼻腔,呛得他忍不住咳嗽。沈醉低头看去,天井里站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手里抡着柄开山斧,正对着他藏身的位置猛劈,每一下都让整座屋顶跟着震颤。
“影阁的狗,连人家的房梁都敢拆?”沈醉冷笑一声,突然翻身跃起,踩着倾斜的瓦片滑向另一侧。黑衣人的弩箭追着他的影子射来,碎瓦在他身后飞溅,像场密集的冰雹。
滑到屋檐边缘时,他猛地抓住雕花的斗拱,借力荡向隔壁的茶楼。二楼的窗棂半开着,隐约能看见里面掌柜惊慌的脸。沈醉刚要落脚,那扇窗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支缠着红线的竹箭,悄无声息地对准了他的咽喉。
是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顶多十二三岁,手里握着把小巧的弩机,眼睛瞪得像受惊的鹿。沈醉认出她是这家茶楼掌柜的女儿,前几日还见她在门口跳房子,手里攥着串糖葫芦。
“让开。”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手腕翻转,短刃在晨光里划出道冷弧。小姑娘被吓得往后缩,竹箭偏了准头,擦着他的耳际钉进廊柱。沈醉趁机落进二楼回廊,刚站稳脚跟,身后的屋顶就传来惊天动地的碎裂声——影阁的人竟跟着跳了下来,半面瓦顶塌得只剩光秃秃的梁架。
他不敢在茶楼里久留,撞开后窗翻进后院。墙角堆着半垛柴火,他抽出两根粗木柴,反手砸向追来的黑衣人。柴火撞在对方胸口的瞬间,沈醉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声极轻的叹息,像落雪落在梅瓣上。
抬头时,正看见那道白衣身影蹲在院墙的脊兽上,裙裾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折扇,见沈醉看来,竟对着他身后的方向,轻轻摇了三下。
是警告。沈醉猛地转身,果见三个黑衣人从柴房后绕了出来,手里的短刀上涂着粘稠的黑血,显然刚杀了后院的杂役。他心头一沉,正想迎战,脚下的青石板突然晃动——不是地基不稳,是从地下传来的震动,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这院子底下……”为首的黑衣人脸色骤变。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道丈宽的口子,黑黢黢的裂缝里喷出股腥气,竟比影阁的毒还难闻。沈醉下意识后退,却见裂缝中突然伸出只布满鳞片的爪子,抓住最近那黑衣人的脚踝,猛地拖了下去。
惨叫声被地底的黑暗吞没时,沈醉看见那白衣女子从院墙上跳了下来,落在他身边三尺远的地方。她的折扇不知何时合上了,指尖捏着片新鲜的梅瓣,轻声道:“这院子底下,压着条百年的毒蚺。”
话音刚落,裂缝里突然传来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像是鳞片刮过石壁。沈醉握紧短刃,正想问她怎么会知道这些,却见女子突然脸色一白,往他身后的方向指了指。
他回头的瞬间,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不是瓦片碎裂,是从他刚才撞开的后窗里,探进来半个血淋淋的头颅,眼窝空空的,正是刚才在二楼被竹箭射偏的那个影阁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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