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已经凉透了。
二楼的空气，仿佛也因为那只铅灰色箱子的出现，而变得粘稠、凝滞。
林轩的目光，落在那块通体漆黑的不规则碎片上。
这一次，他没有急于动用那份特殊的能力。
他只是，像一个最传统、最老派的鉴定师一样，从最基础的“望、闻、问、切”开始。
他凑近了些，仔细地“望”。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黑色。它不反光，却也不吸光。光线照在上面，就仿佛……消失了。既没有被吸收，也没有被反射，就是凭空……不见了。它的表面，没有任何人工或天然的纹理，呈现出一种……超越了常理的“虚无”。
他又试探性地，用鼻子，轻轻地“闻”。
没有味道。
没有金属的腥味，没有玉石的土味，更没有历经岁月后该有的陈旧气息。它就像一个刚刚诞生于世的东西，干净得……不像话。
林轩的眉头，第一次，真正地，蹙了起来。
对面的中年男子，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古井般的眼眸中，带着一丝……近乎于残忍的……期待。
林轩，终于，伸出了手。
他要，进行最后一步——“切”。
以指尖的触感，去“切”这件东西的……脉。
他的手指，修长而稳定，缓缓地，落在了那块漆黑的碎片之上。
就在指尖与碎片接触的刹那——
“嗡！”
林轩的脑袋里，仿佛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
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没有任何画面。
没有任何声音。
没有任何信息。
只有一种……感觉。
一种……“被擦除”的感觉！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指尖的这一小块皮肤，关于“过去”的所有信息——它感受过的温度，它触摸过的纹理，它被划伤过的记忆——都在这一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地……抹去了！
仿佛，他身体的这一部分，在时间的长河中，变成了一片……绝对的空白！
这是一种源自存在本身的、最底层的……恐惧！
林轩如同触电一般，猛地，收回了手！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指尖，依旧完好无损。
但那片皮肤的“感觉”，却变得无比的……陌生。仿佛，那已经不再是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现在……”
中年男子看着林轩那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色，与那双第一次流露出惊骇与震撼的眼眸，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终于找到知音的……满意。
“你，‘感觉’到了什么？”
林轩大口地喘息着，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那块漆黑的、如同诅咒般的碎片，声音因为后怕而变得有些沙哑。
“它……”
“它在……‘吃’。”
“它在‘吃’掉……所有与它接触的东西的……‘过去’。”
中年男子，抚掌，大笑。
笑声中，充满了压抑已久的快意。
“说得好！”
“不是‘毁灭’，而是‘吃掉’！是‘抹除’！林先生，果然是……这世上，唯一能‘看’懂它的人！”
他止住笑，那双古井般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与林轩感同身受的……忌惮。
“我第一次得到它的时候，差点……就回不来了。”
“我忘了我是谁，忘了我从哪来，忘了我见过的一切人，做过的一切事。”
“我在那种‘空白’的状态里，漂浮了整整三个月。”
“最后，是靠着一个我早年欠下过命人情的女人，她用自己和我的所有记忆为代价，才把我……从那片‘虚无’里，给‘喊’了回来。”
“而她……”
“则永远地，变成了一个……没有过去的……植物人。”
这番话，轻描淡写。
但其中蕴含的恐怖与悲哀，却让整个茶室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数度。
林轩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终于明白，这东西，为何“不存于世”。
因为它，在违抗这个世界最根本的……法则！——存在，必留痕迹。
“它，到底是什么？” 林轩的声音，干涩无比。
“我不知道。”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困惑，与……痴迷。
“我只知道，它来自一座，比所有朝代都更加古老的古墓。找到它的那支队伍，十六个人，没有一个，记得自己是怎么进去，又是怎么出来的。他们，都变成了和你我刚才一样的……‘空白之人’。”
“而这块碎片……”
他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那块黑色的诅咒之物。
“只是那座古墓中，一件……玉雕人像上，崩落下来的……一小块衣角。”
“我穷尽半生之力，请了无数能人异士，都无法探知那座古墓分毫。所有试图靠近它的，最后，都迷失在了‘虚无’之中。”
“直到……我听说了你。”
他看着林轩，那双深邃的眼眸，变得无比的炽热。
那是一种……棋手，看向唯一能破局的“棋子”的眼神。
“林先生，你的‘眼’，能勘破虚妄，直抵本源。或许……也只有你的‘眼’，能在那片‘虚无’之中，找到一条……不会被‘抹除’的路。”
“我，想请你，与我合作。”
“替我，也替你自己，去‘看’一眼……”
“那座……‘无人’的古墓。”
“那尊……‘无忆’的神像。”
“事成之后，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财富，权势，甚至……”
“关于你……为何会一头白发，为何会失去记忆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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