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青铜锋
金粉还在飘。
像被切碎的阳光,粘在苏木哲的睫毛上。他眨了眨眼,金粉簌簌落下,砸在青铜酒壶的残片上,发出细如蚊蚋的脆响 —— 那是方才击碎味诱弹时,壶身崩裂的豁口,边缘还凝着琥珀色的酒渍,像未干的血。
“壶要补。” 妮特丽的指尖划过豁口。她的指甲泛着靛蓝色的光,触到青铜时,酒渍突然泛起涟漪,在残片上画出细小的荧光纹路,像在缝补裂痕。“纳美人说,破了的器物,记着最真的痛。”
苏木哲握住她的手腕。她的皮肤下,荧光斑点正顺着血管游走,像一群归巢的萤火虫。“痛能炼刃。” 他想起伊尹的鼎,那鼎耳上的裂纹比蛛网还密,却是熬出百味的关键。当年导师用手指敲着鼎身说:“青铜经火,裂处最坚。”
话音未落,丛林深处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不是六足兽的蹄声,不是扇翼兽的振翅,是人类的靴底碾过朽木的动静 —— 轻得像猫,却带着金属的锈味。
妮特丽的弓瞬间抬起,箭簇直指声源处。她的尾椎绷得笔直,像蓄势待发的蛇,尾尖的荧光点突突跳动,在地面投下不安的影子。“是‘余味’。”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气音里裹着警惕,“联邦的清扫队,专捡漏网的‘味觉异端’。”
苏木哲摸向腰间的酒壶残片。青铜的棱角在掌心硌出红痕,百草酿的余味顺着指缝往上窜,混着北狄酸果的冽,在喉头凝成一股锐气。他想起实验室的铁笼,那些被抽走味觉基因的纳美人,眼神空得像枯井,喉间只会发出 “嗬嗬” 的声响,像漏风的风箱。
“出来。” 苏木哲的声音砸在空气里,竟激起回音。金粉突然往一侧聚拢,像被无形的手拨开,露出藏在藤蔓后的人影 —— 灰衣,蒙面,手里攥着短刃,刃口泛着甜腻的光,是淬了甘味素的铁。
共三人。呈三角站位,靴底沾着焦黑的泥土,那是味脉被腐蚀过的痕迹。为首的蒙面人突然抬手,短刃在晨光里划出弧线,带起的甜风直逼苏木哲面门,像撒了把淬毒的糖。
妮特丽的箭比风快。
“咻” 的一声,箭簇穿透甜风,精准钉在为首者的手腕上。酸果的冽气炸开,甘味素在刃上凝成白霜,短刃 “当啷” 落地,在苔藓上砸出小坑。
另外两人同时发难。左侧者掷出三枚飞镖,镖身裹着紫色烟雾 —— 是 “遗忘味素”,沾着的生物会忘了自己的根味,像断了线的木偶。右侧者抽出腰间软鞭,鞭梢滴着琥珀色的液珠,落地处的荧光草瞬间枯萎,化作焦糖色的粉末。
“是‘味蛊’。” 苏木哲突然想起联邦的机密档案,那些用味觉基因培育的毒物,能让甜变成穿肠的刃,让苦化作蚀骨的虫。他将酒壶残片猛地砸向地面,残片崩裂的瞬间,剩余的百草酿泼洒开来,在身前织成金色的屏障。
飞镖撞在屏障上,紫色烟雾 “滋滋” 消融,露出镖身刻着的编号:734。是联邦味觉囚营的标记,那些被改造的士兵,连名字都成了数字。
软鞭抽来的刹那,妮特丽的长尾如钢鞭甩出,卷住鞭梢猛地一扯。右侧的蒙面人猝不及防,被拽得踉跄上前,正好撞进苏木哲的肘击 —— 苏木哲的肘部带着青铜残片的棱角,砸在对方肋下时,听到了骨裂的闷响,像朽木被折断。
为首者已拔下箭簇,手腕上的伤口泛着黑紫,是酸果冽气与甘味素相抗的痕迹。他从怀中掏出个铜哨,哨音尖锐得像针,刺得人耳膜发疼。
丛林深处传来回应。不是脚步声,是翅膀拍打的轰鸣,越来越近,带着硫磺的烈味 —— 是被联邦驯服的 “焰翼虫”,翅膀能喷出高温火焰,且只认甘味素的气息为指令。
“走!” 苏木哲拽住妮特丽的手往后退。他的神经接口突然发烫,弹出一幅全息地图,是伊尹留下的味脉秘道,用甲骨文刻着 “避火” 二字。秘道入口藏在圣树的气根缠绕处,需用百草酿的气息才能开启,像道只认主人的门。
妮特丽射出三支火箭。箭簇裹着焰果的浆液,在空中炸开三道火墙,暂时挡住焰翼虫的来路。火墙的烈味与甘味素相撞,生出刺鼻的浓烟,像烧糊的糖浆。
两人钻进秘道时,苏木哲回头望了一眼。为首的蒙面人正用短刃剜去手腕上的腐肉,露出底下泛着金属光泽的骨骼 —— 是被改造过的 “味觉兵器”,连痛感都被甜味麻痹。那双眼从蒙面巾的缝隙里看出来,空得像被抽走了魂。
秘道里漆黑如墨,只有味脉的荧光纹路在岩壁上流淌,像埋在地下的银河。空气里飘着火山温泉的燥气,混着百草酿的余韵,在鼻尖凝成一股暖。妮特丽的荧光斑点在黑暗中格外亮,像提着一盏盏小灯,为他照亮脚下的路。
“他们在追。” 妮特丽的耳朵动了动。秘道尽头传来翅膀的扑腾声,焰翼虫的触须能循着味脉的气息追踪,像嗅觉最灵的猎犬。她突然停住脚步,指尖按在岩壁的一处凹陷 —— 那里的荧光纹路呈螺旋状,是纳美人的 “味阵” 开关。
“要引他们进‘涩雾迷障’。” 她的尾尖在地面划出复杂的图案,荧光纹路立刻顺着轨迹亮起,在地上织成网状。“圣树的根在这里分泌涩液,遇热会化成雾,能蚀掉甘味素的甜,却伤不了带苦味的活物。”
苏木哲摸出块圣树果的果皮。那是方才从泉眼边捡的,涩味浓得像未稀释的墨。他将果皮按在网状纹路的中心,果皮立刻化开,顺着纹路渗入地下。岩壁深处传来细微的 “滋滋” 声,像水在烧红的铁上蒸发。
焰翼虫的嗡鸣声越来越近。领头的那只撞开秘道入口的藤蔓,翅膀扇出的热风扑面而来,带着甜腻的硫磺味。为首的蒙面人紧随其后,手腕上缠着浸了甘味素的布条,伤口处的黑紫已蔓延到小臂,像被毒液侵蚀的蛇。
“进套了。” 苏木哲按住妮特丽的肩,两人往侧面的岔道退去。他能听见身后的动静:焰翼虫撞进迷障的瞬间,发出凄厉的嘶鸣,翅膀的扑腾声越来越弱,最后化作重物落地的闷响。蒙面人的惊呼声混着涩雾的 “滋滋” 声,像糖块掉进了醋缸。
岔道尽头有微光。是个天然的溶洞,洞顶垂下的石笋泛着荧光,滴下的水珠落在石乳上,发出玉珠落盘的脆响。洞中央有处泉眼,正冒着金色的泡,是味脉与火山温泉交汇的 “灵犀泉”—— 比之前的味觉泉眼更纯,能直接淬洗被污染的味觉基因。
妮特丽突然捂住胸口。她的荧光斑点在闪烁,像风中的烛火。“甘味素的余毒……” 她的声音发颤,指尖的荧光渐渐暗淡,“在跟着味脉往上爬。”
苏木哲将她扶到泉眼边。泉水中的金色颗粒立刻涌过来,贴在她的皮肤上,像无数只小爪在轻轻抓挠。妮特丽的眉头先是皱起,随即舒展 —— 那些金色颗粒正顺着她的血管游走,将甘味素的甜毒一点点逼出体外,落在地上化作白色的粉末,像融化的糖。
“伊尹说,‘泉能洗味’。” 苏木哲想起导师的笔记,那页纸上沾着泉眼的水渍,字迹被泡得发涨,却依然清晰,“天地间的滋味,本就相生相克,甜过则苦来救,涩极则甘来补。”
洞外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不是蒙面人的动静,是更沉的撞击,带着金属的轰鸣。苏木哲探头望去,只见溶洞入口的藤蔓被撞断,一个庞大的黑影堵在那里 —— 是联邦的 “味碾机”,铁制的滚筒上布满尖刺,沾着的甘味素已凝固成琥珀色,碾过之处,连岩石都化作齑粉。
滚筒转动的声响像闷雷,震得溶洞顶上的石乳簌簌掉落。驾驶舱里的士兵戴着防毒面具,面具的玻璃罩后,眼神冷得像冰。他显然不在乎蒙面人的死活,只想用蛮力碾碎整个溶洞,连带着味脉的灵犀泉一起摧毁。
妮特丽的箭已搭在弦上。但她知道,普通的箭穿不透味碾机的铁甲,除非…… 她看向泉眼,那里的金色泉水正泛着越来越烈的光,像积蓄了千年的火。
“用泉眼的‘灵犀髓’。” 苏木哲突然开口。他想起伊尹鼎上的铭文:“髓能破甲,以味克刚。” 这泉眼的核心处,藏着味脉最纯的精髓,是甜毒的克星,也是铁甲的利刃。
妮特丽的尾尖猛地刺入泉眼中央。泉眼突然沸腾起来,金色泉水化作水柱直冲洞顶,在顶端炸开,凝成无数细小的液珠,像悬浮的星辰。她迅速摘下箭囊里的三支箭,将液珠揽入箭簇 —— 那些液珠沾到箭杆,立刻渗入木质,让箭身泛出金属般的光泽。
味碾机的滚筒已碾到溶洞门口,尖刺刮擦岩石的声响刺耳得像指甲挠玻璃。苏木哲捡起地上的青铜残片,将残余的百草酿全部倒在上面,残片突然发烫,在他掌心化作一把锋利的短刀,刃口流动着荧光纹路,像活的蛇。
“左三右四。” 妮特丽突然说。她的箭已离弦,第一支射向味碾机的左前轮,那里的铁甲接缝处有细微的锈迹,是甘味素腐蚀的痕迹。灵犀髓凝成的箭簇撞上接缝,“嘭” 地炸开,金色的液珠溅入铁甲内部,滚筒的转动突然一滞,发出齿轮卡壳的脆响。
第二支箭射向右后轮。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效果。味碾机的滚筒彻底卡住,像被钉在地上的巨兽,发出痛苦的轰鸣。驾驶舱里的士兵慌了神,猛地拉动操纵杆,却只让机器原地颤抖,铁甲的缝隙里开始渗出金色的液珠,像在流血。
“该我了。” 苏木哲握紧青铜短刀。他顺着溶洞的岩壁往上爬,石乳的尖刺在手心划出血痕,但他感觉不到痛 —— 百草酿的烈气与灵犀髓的暖意在体内交织,让他的动作快得像风。
他落在味碾机的驾驶舱顶上。玻璃罩后的士兵刚要抬头,苏木哲的短刀已刺下 —— 不是刺向士兵,是刺向玻璃罩边缘的锁扣。青铜刃与铁锁相撞,迸出的火星落在甘味素的凝固层上,“滋啦” 一声,竟燃起淡蓝色的火焰,像点燃了浸油的布。
士兵惨叫着推开舱门,想往外逃。但他刚探出半个身子,就被妮特丽的第三支箭射中肩头。灵犀髓顺着箭头渗入他的血管,他脸上的防毒面具 “啪” 地裂开,露出被甜雾灼伤的脸 —— 那脸上没有惊慌,只有麻木,像被抽走了所有情绪的木偶。
味碾机的铁甲开始龟裂。金色的液珠从裂缝里涌出来,在阳光下化作雾气,散入丛林。那些被雾气沾到的荧光草,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叶片上的露珠滴落在味碾机的残骸上,竟长出细小的根须,像在吞噬这钢铁怪物。
苏木哲跳下驾驶舱时,脚踩在一滩黏腻的液体上 —— 是融化的甘味素,混着灵犀髓的金色,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他低头看去,水洼里映出自己的脸,眼角的神经接口处,正泛着与妮特丽相似的荧光,像两簇共生的火。
妮特丽走过来,用尾尖擦掉他脸颊的血痕。她的荧光斑点已恢复明亮,在他耳边轻声说:“纳美人的长老说,当两种味道在血里相融,就再也分不开了。”
溶洞深处,灵犀泉的泉水还在汩汩流淌。苏木哲捡起那支射穿味诱弹的箭,箭簇上还沾着甘味素的残渍,却已被泉眼的雾气洗得泛白。他将箭插进泉眼边的泥土里,箭杆立刻抽出新芽,长出的叶片一半是青铜色,一半是靛蓝色,像在诉说刚刚结束的厮杀。
风从秘道吹进来,带着丛林的腥气,混着百草酿的冽,在溶洞里打着旋。苏木哲知道,这只是开始 —— 联邦的 “味觉战争” 不会停,就像味脉的流淌不会断。但他握紧了妮特丽的手,掌心相贴的地方,两种味道正在交织,凝成比青铜更坚、比火焰更烈的刃。
刃名,共生。
第三节?锈甲痕
金粉落地时,带着青铜的腥。
苏木哲的靴底碾过一片荧光草叶,草汁溅在脚踝上,凉得像淬了冰的刀。他摸向腰间的酒壶残片,断口处的毛刺在掌心刻出红痕 —— 方才击碎味诱弹的力道太猛,虎口至今还在发麻,像被钝器反复捶打。
“味脉在抖。” 妮特丽突然按住他的肩。她的指尖贴着他的锁骨,那里的皮肤能清晰感受到地底传来的震颤,一波接一波,像远处战场的鼓点。“甘味素的余毒在往根里钻,像附骨的蛆。”
丛林上方的天突然暗了暗。不是云层遮日,是扇翼兽群惊飞的影子,黑压压掠过树冠,翅膀带起的风卷着硫磺味,在鼻尖凝成一股燥。妮特丽的耳朵动了动,箭尖猛地转向东北方 —— 那里的空气里,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像藏在暗处的毒箭。
“是‘味探’。” 苏木哲的神经接口突然发烫。视网膜上跳出一串乱码,解码后显出三个字:“锈甲营”。这是联邦最精锐的味觉战队,士兵的铁甲里嵌着甘味素导管,能随时喷出甜雾,连呼吸都带着淬毒的蜜香。
他拽着妮特丽往圣树的气根深处退。那些盘绕的气根像天然的迷宫,荧光纹路在其间流转,形成纳美人的 “涩雾阵”—— 只要踏入阵眼,圣树就会分泌涩液,让甘味素失去活性,像撒了盐的雪。
刚退到第三重气根缠绕处,身后传来 “咔哒” 一声轻响。是铁甲关节转动的声音,很近,近得能闻到甲片缝隙里的锈味。苏木哲猛地转身,青铜残片划破空气,带起的冽气撞上一团甜雾,“滋” 地炸开白霜。
袭击者戴着锈迹斑斑的头盔,面甲掀开一角,露出半张被甜雾灼伤的脸。他的铁甲上布满弹孔,却没流一滴血 —— 伤口处泛着金属光泽,是被改造过的 “味合金” 骨骼,能自动分泌甘味素止血,像会自己舔伤的野兽。
“734 号。” 袭击者的声音像生锈的锯子,“联邦通缉令,取苏木哲的味觉基因。” 他抬起右手,铁甲的指缝里渗出琥珀色的液珠,落地处的苔藓瞬间枯死,化作焦糖色的粉末。
妮特丽的箭已离弦。箭簇擦过 734 号的咽喉,酸果的冽气在他颈间凝成冰壳,却没伤到皮肉 —— 他的皮肤下,藏着味合金制成的护喉,像贴了层钢板。
734 号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甜气,竟让周围的荧光纹路黯淡下去。“纳美人的箭,软得像棉线。” 他左臂一抬,铁甲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盘绕的导管,“尝尝这个。”
甜雾如喷泉般涌出,在空气里织成网,朝着两人罩来。苏木哲将妮特丽往身后一拉,自己迎着甜雾冲上去,青铜残片在掌心转了个圈,刃口的百草酿余渍突然亮起,在身前画出一道金色弧线。
这是伊尹的 “五味破阵式” 里的 “酸刃斩”。北狄酸果的冽气顺着手臂灌注刃尖,与甜雾相撞时,发出金铁相击的脆响。734 号的铁甲被划出一道深痕,甘味素从裂缝里喷出来,却在触到青铜刃的瞬间凝固,像被冻住的糖浆。
“不可能!”734 号的面甲彻底掀开,露出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两个发光的红点 —— 是被植入的味觉传感器,能精准捕捉任何味道的流动。他突然矮身,右腿的铁甲弹出三根尖刺,刺尖滴着的甜液,比之前的更稠,像熬了三天的蜜。
苏木哲侧身避开尖刺,青铜残片横扫他的腰侧。这一击用了十足的力,却被 734 号腰间的护甲弹开,震得自己手臂发麻。他突然发现,这具铁甲的关节处,刻着细小的纹路 —— 是西岐稷米的基因序列,被用作加固装甲的符咒,像给铁甲镀了层甜味结界。
“伊尹的古法,挡不住联邦的进化。”734 号的尖刺再次刺来,这次带着旋转,划破空气的声响像毒蛇吐信。妮特丽的第二支箭从斜后方射来,箭杆缠着灵犀花粉,在甜雾中炸开一片金光,暂时逼退了 734 号。
“往阵眼退!” 苏木哲拽着妮特丽往气根更深处跑。他的神经接口突然弹出伊尹的笔记,其中一页画着 “四象味域” 的阵图:青龙位植苦草,白虎位埋酸果,朱雀位燃烈浆,玄武位藏甘蜜,四味相生相克,能困死任何味觉兵器。
阵眼在圣树最粗壮的气根下,那里的荧光纹路呈螺旋状,像个巨大的漩涡。妮特丽的尾尖在地上划出纳美符文,荧光纹路立刻顺着轨迹亮起,在四周织成结界。“苦草在东,酸果在西。” 她从箭囊里掏出两颗焰果,“烈浆用这个。”
734 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似乎识破了阵法,没从正门闯,而是绕到东侧的苦草区,铁甲碾碎苦草的声响,像在嚼碎骨头。“苦能克甘?” 他的笑声带着嘲讽,“联邦早就改良过甘味素,苦对我来说,是补药。”
他果然从东侧闯了进来。铁甲上的甜雾撞上苦草的汁液,竟发出 “滋滋” 的声响,非但没被削弱,反而让甜雾更浓,像泼了油的火。734 号的传感器红光更盛,尖刺直指苏木哲的咽喉:“束手就擒,还能留你个全尸。”
苏木哲突然将青铜残片扔进西侧的酸果堆里。那些北狄酸果立刻炸开,冽气与东侧的苦草味相撞,在阵中凝成翡翠色的雾。这是他临时改的阵 —— 用酸苦相激产生的锐气,破 734 号的甜味结界,像用冰火相击的力道碎铁。
734 号的铁甲突然发出警报。翡翠色的雾气渗进甲片缝隙,让里面的甘味素导管开始结晶,发出 “咔咔” 的断裂声。他慌了神,转身想退,却被妮特丽射出的焰果箭拦住去路 —— 箭簇在他身后炸开,烈浆的火气与翡翠雾交融,生出刺鼻的浓烟,像烧糊的青铜。
“你不是 734 号。” 苏木哲突然开口。他盯着 734 号头盔的内侧,那里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边角已被锈水浸透,却能看清是个印第安女人,怀里抱着个孩子,手里捧着野莓汤,汤碗里的涩味仿佛能穿透时空飘过来。
734 号的动作猛地一滞。传感器的红光闪了闪,像快熄灭的灯。“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突然变了调,不再像锯子,倒像被砂纸磨过的木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
“照片上的人,是你祖母。” 苏木哲的神经接口调出联邦的旧档案,“三百年前,她被当作味觉实验体,逼着喝下掺了甘味素的野莓汤,却在临死前,把野莓的涩味刻进了你的基因。”
734 号的面甲 “哐当” 落地。他的手突然捂住头盔内侧,铁甲的指缝里渗出的,不再是甜液,而是带着铁锈味的泪。“野莓汤…… 是涩的……” 他的传感器红光乱闪,“可联邦说…… 涩是毒…… 甜才是救赎……”
翡翠色的雾气突然涌入他的铁甲。甘味素结晶在雾气中融化,露出底下的皮肤 —— 那里布满针孔,却在胸口处,有块模糊的疤痕,是小时候被野莓刺扎的,形状像颗未成熟的果。
“你叫‘山莓’。” 苏木哲轻声说,“你祖母给你取的名字,不是编号。”
734 号 —— 不,山莓的铁甲突然崩裂。味合金骨骼在翡翠雾中溶解,露出原本的血肉之躯。他跪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曾用味锁枪射杀过纳美人,此刻却在颤抖,像第一次摸到野莓的孩子。
圣树的气根突然垂下,温柔地裹住他。荧光纹路在他皮肤上流转,洗去残留的甜毒,露出被掩盖的味觉记忆:祖母的野莓汤在陶碗里晃,涩味中裹着阳光的暖;部落的篝火旁,猎手们分食的烤肉,腥气里藏着胜利的烈;还有第一次尝到甘味素时的恶心,像吞了口生虫的蜜。
“他们骗了我……” 山莓的哭声混着涩雾,在阵中回荡。他抓起地上的青铜残片,割破指尖,将血滴在味脉上。血珠渗入的瞬间,周围的荧光纹路突然亮起,在空中组成一幅图 —— 是印第安部落的图腾,一只衔着野莓的鹰,正朝着潘多拉的星空飞去。
远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是更多的锈甲营士兵,铁甲撞击的声响像滚雷,甜雾在丛林里弥漫,让空气都发黏。山莓突然站起身,从崩裂的铁甲里掏出个信号器,狠狠捏碎。“我引开他们。” 他的脸上露出决绝,“你们去味脉之心,那里有锈甲营的秘密。”
妮特丽递给他一支箭。箭簇沾着百草酿,能暂时护住他的味觉。“沿着涩雾浓的地方跑,圣树会护着你。” 她的尾尖在他手心画了个纳美符文,“这是‘归味’的意思。”
山莓转身冲进密林,脚步声很快被铁甲的轰鸣淹没。他故意喷了点甘味素,在身后留下甜雾轨迹,像撒了条引路的蜜。苏木哲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伊尹的话:“味有善恶,心无定数。再烈的毒,也抵不过根里的那点涩。”
他和妮特丽穿过气根迷宫,往味脉之心赶。圣树的荧光纹路在前方指引,像提着灯笼的引路人。越靠近中心,地底的震颤越烈,空气里的甜味却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铁锈味,浓得像刚打开的兵器库。
味脉之心的苔藓毯上,躺着一具锈甲营士兵的尸体。铁甲已被蚀空,只剩下骨架,却在胸腔处,嵌着块青铜片 —— 是殷墟鼎的残片,上面刻着 “商” 字,与苏木哲酒壶上的一样。
“是伊尹的后人。” 妮特丽的指尖划过青铜片,“被改造成了味觉兵器,却在临死前,把鼎锈融进了味脉,想提醒我们什么。”
青铜片突然发烫,在苏木哲掌心显出一行字:“甲含鼎锈,味锁藏秘。” 他猛地想起锈甲营的铁甲 —— 那些锈迹,不是普通的铁锈,是殷墟鼎的锈,被用来中和甘味素的毒性,让士兵能承受更强的甜雾。
“他们在用鼎锈养甘味素。” 苏木哲的神经接口突然调出一幅三维图,是锈甲营的基地剖面图,“味脉之心的正下方,有个鼎锈矿脉,联邦在那里建了提炼厂,用鼎锈和味脉的汁液,酿超级甘味素。”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一道甜雾从裂缝中喷薄而出,带着鼎锈的腥,像从地狱里涌出来的毒。裂缝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越来越快,像在启动什么庞大的机器。
妮特丽的箭射向裂缝,却被一股无形的力弹开。甜雾中,缓缓升起一个巨大的金属球 —— 是 “味锁” 的核心,表面刻满了各文明的味觉符号,正吸收着鼎锈和味脉的汁液,发出嗡嗡的声响,像在积蓄力量。
“还有一个小时。” 苏木哲看着核心上的倒计时,“超级甘味素就要成了。” 他握紧青铜残片,突然笑了 —— 残片上的 “商” 字,正与味锁核心的鼎锈产生共鸣,发出细微的震颤,像两个久别重逢的故人。
“伊尹的鼎,能克它。” 妮特丽的箭已搭在弦上,焰果的浆液在箭簇上翻滚,“用百草酿的烈,撞开它的壳,剩下的交给味脉。”
地底传来山莓的呐喊,混着铁甲的碎裂声。他显然没能跑远,却为他们争取了时间。苏木哲将青铜残片举过头顶,酒壶里剩下的百草酿顺着手臂流下,在刃尖凝成金色的液珠,像聚了一团阳光。
“五味制衡,以商克甘。” 他的声音在味脉之心回荡,“伊尹在上,看我们破这锁!”
甜雾越来越浓,味锁核心的光芒越来越亮。苏木哲和妮特丽对视一眼,同时冲了上去 —— 他的青铜刃带着百草酿的烈,她的箭簇裹着焰果的火,像两把劈开黑暗的刀,朝着那团甜雾,斩了下去。
裂缝深处,鼎锈矿脉在震颤,像在呼应三千年的那声鼎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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