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被废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一道新的旨意便已抵达揽月轩,再次引得六宫侧目。皇帝以萧明玥“柔嘉维则,淑德含章”为由,正式晋封她为正六品贵人。位份提升倒在其次,伴随旨意而来的,是迁居西六宫之一的“长春宫”配殿——揽月阁。
长春宫乃是东西十二宫中位置极佳的一处宫苑,主殿虽暂时空置,但其配殿揽月阁,亦是独立院落,远比她现在所居的揽月轩要宽敞轩丽得多。这已不仅仅是恩宠,更是一种明确的信号,象征着萧明玥正式踏入了后宫高阶妃嫔预备之列。
迁居这日,内务府早早派来了得力太监和宫女,恭敬等候。萧明玥的行李依旧简单,除了皇帝历次赏赐的物件,便只有她日常用的几本书和少许贴身物品。她神色平静地看着宫人们小心翼翼地将东西装箱、抬走,晚翠则在一旁兴奋地指挥着,脸上是掩不住的扬眉吐气。
从旧日的揽月轩到新的长春宫揽月阁,路途不长,心境却已截然不同。沿途遇到的宫人,无论品阶高低,皆退至道旁,垂首躬身,态度比往日更加恭谨。那些或明或暗投来的目光,也少了几分审视与轻慢,多了几分敬畏与探究。
踏入长春宫宫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修缮整齐的庭院,青石板路洁净,两侧花木虽已入秋,依旧打理得井井有条。揽月阁位于宫苑东侧,是一座两层的小楼,飞檐翘角,玲珑别致。殿内陈设虽不极度奢华,却处处透着精致与用心。紫檀木的桌椅家具,光滑可鉴;多宝阁上摆放着官窑瓷器和几件雅致的玉器摆件;窗棂上糊着崭新的明纸,透光极好;连地上铺的锦毯,都带着新绒的柔软触感。
“小姐,您看这书房,多敞亮!还有这寝殿,这梳妆台……”晚翠如同雀儿般在各个房间穿梭,声音里满是欣喜。
萧明玥缓缓走上二楼,凭栏远眺。从这里,可以望见御花园的一角景致,视野开阔,远非昔日偏居一隅时可比。秋风拂过,带着庭院中残菊的冷香,也带来了这深宫之中,更为复杂汹涌的暗流。
她知道,住进这里,便意味着她彻底暴露在了后宫所有势力的目光之下。皇后的审视,慕容嫣更深的嫉恨,以及其他潜藏对手的忌惮,都将如影随形。皇帝的这份“抬举”,既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
内务府新任的管事太监亲自前来请安,态度谦卑得近乎谄媚,一一禀报着揽月阁的各类用度安排,以及配备的宫人名单。萧明玥静静听着,末了,只淡淡道了一句:“有劳公公。只是我喜静,身边有晚翠伺候惯了,其他宫人,按旧例安置便是,无事不必近前打扰。”
那管事太监心领神会,知道这位新贵人并非可以随意拿捏之人,连忙躬身应下。
安顿下来后,萧明玥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整个揽月阁内外仔细查看了一遍。从殿内布局到庭院角落,不放过任何细节。她需要熟悉这个新的战场,确保这里没有不该有的“东西”,也没有不该有的“耳朵”。
晚翠起初不解,见她如此谨慎,也渐渐收敛了喜意,低声道:“小姐是担心……”
“防人之心不可无。”萧明玥检查着窗棂的缝隙,声音平静,“从前我们无足轻重,如今既站到了这里,便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她走到书案前,上面已摆放好了崭新的文房四宝。她拈起一支狼毫笔,笔杆温润。权力与危险,总是相伴相生。住进这揽月新居,并非终点,而是另一段更为凶险征程的开始。
她推开窗户,看着楼下庭院中正在洒扫的、陌生的宫人身影,目光沉静。这里将是她的新据点,她必须将这里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恩宠、权力、子嗣……她所要谋划的,还有很多很多。
夕阳的余晖为揽月阁披上一层金色的光晕,显得静谧而美好。但萧明玥知道,这静谧之下,是比以往更加汹涌的暗潮。她轻轻关上窗,将渐起的秋风与无形的杀机,一同隔绝在外。
新居已定,下一步,该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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