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化作金水，泼洒在黑云铁矿连绵的山脊上。
昔日的炮火硝烟早已散尽。
取而代之的，是山风吹拂新一团战旗的猎猎声响，和一种蛮横的生机。
山脚下的空地上，那头钢铁巨兽——59式坦克，正以一种笨拙到可笑的姿态缓缓移动。
“向左！向左！王铁柱你他娘的是不是左右不分！要撞树上了！”
“稳住！稳住！别他娘的一脚油门踩到底！”
张大彪的咆哮声隔着老远都清晰可闻，其中夹杂着坦克发动机时而憋屈、时而亢奋的轰鸣，还有战士们看热闹的哄笑。
李云龙背着手，站在山巅指挥部的废墟旁。
他的脚下，是被“一键抹除”轰出的百米巨坑，深不见底，至今仍散发着丝丝凉气。
他没看脚下，只是眯着眼，眺望山下那片欢乐而混乱的训练场，脸上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林凡，你瞅瞅，你瞅瞅他们那熊样。”
李云龙咧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
“以前，老子做梦都想着能有几门好炮，有打不完的子弹。”
“那时候觉得，要是能给每个连都配上一挺捷克式，老子就是天底下最富的财主。”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摸索出皱巴巴的烟盒，递给林凡一根，自己也叼上一根，却没点着。
“可现在……”
他的目光死死粘在山下那辆蹒跚学步的坦克上，眼神里透着痴迷的光。
“现在有了这铁王八，老子突然觉得，以前打的那些仗，他娘的都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提着把大刀片子，就敢跟人家的铁王八阵硬碰硬，现在想想，那不叫勇敢，那叫傻！是真他娘的傻！”
这番话从李云龙嘴里说出来，带着深刻的自我剖析，让旁边的赵刚都为之侧目。
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李团长，在见识了真正的工业力量和科技代差后，那颗被酒精和胆气填满的脑袋，终于被强行撬开一条缝，灌进了全新的东西。
林凡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知道，李云龙的蜕变，才刚刚开始。
一个只懂冲锋陷阵的猛将，和一个懂得用钢铁洪流碾碎敌人的战略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物种。
李云龙狠狠吸了一口未点燃的香烟，像是在吞咽空气里那股属于未来的味道。
“有了这玩意儿，再加上你说的那个什么‘喀秋莎’，以后打仗，就该是咱挑地方，咱定时间！”
“他娘的，再也不用钻山沟，啃树皮了！”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脑海中已经浮现出自己率领钢铁军团，在华北平原纵横驰骋的景象。
然而，林凡的目光越过了喧闹的训练场，越过了连绵的山脉，最终落向遥远的东方。
他的眼神平静而深邃，已然穿透了空间的阻隔。
“老李。”林凡忽然开口。
“嗯？”李云龙从美好的幻想中回神。
“高兴完了吗？”
“啥意思？老子高兴高兴怎么了？这他娘的是天大的喜事！”李云龙眼睛一瞪。
“我的意思是，我们的敌人，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高兴。”
林凡说着，转身走回被临时清理出的指挥室。
指挥室中央，摆放着巨大的全息沙盘，正是mcV主基地自带的战术指挥系统。
此刻，沙盘正以超高精度，还原着晋西北乃至整个华北的立体地形图。
山川、河流、城镇、道路，纤毫毕现。
代表新一团的蓝色光点，盘踞在黑云铁矿区域，格外醒目。
而在广袤的地图上，更多的是代表日军的红色光点，密密麻麻，如同一片散开的血斑。
李云龙和赵刚跟了进来，目光立刻被这神奇的沙盘吸引。
李云龙的目光在地图上扫来扫去，最终落在太原那个巨大的红色标记上，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等老子的坦克攒够一个营，不，一个团！老子第一个就去干他娘的太原城！”
“太原城防坚固，兵力雄厚，急不得。”赵刚在一旁冷静地提醒。
林凡却摇了摇头。
他伸出手，在沙盘上轻轻一点，视角瞬间拉近。
群山退去，平原显现，一座规模不小的县城，清晰地呈现在两人面前。
县城上方，标注着三个字——平安县。
“老李，你看这里。”
林凡的声音很轻，却一下扎进了李云龙的耳朵里。
平安县城？
李云龙愣了一下，他对这个地方有印象，不大不小，地理位置不算特别紧要，但也不偏僻。
“看这干嘛？一个破县城，有什么好看的？”他不解地问。
林凡没有直接回答。
他的手指，在平安县城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区域轻轻一点，一个红色的特殊标记闪烁起来，代表着“高威胁单位”。
标记旁边，一行小字浮现。
【日军华北方面军第一军，山本特种作战部队，驻地。指挥官：山本一木。】
“山本一木？”
赵刚念出这个名字，随即脸色一变，“我听说过他，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留学德国，专搞特种作战，手段极其残酷，手上沾满了我们同志的鲜血！”
李云龙的眉头也拧了起来。
他对这个名字，有一种本能的厌恶和警惕。
一头狼，嗅到了另一头更狡猾、更致命的同类的气味。
林凡拍了拍那座精致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平安县城模型，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每个人耳边清晰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老李，咱们的坦克，不能总是在家里练。”
“它需要见血。”
“有了它，咱们是不是……该抽个空，去平安县城，”
林凡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向李云龙，一字一句地说道：
“——跟咱们这个老朋友，山本一木，好好的‘叙叙旧’了？”
轰！
“山本一木”这个名字，和“叙叙旧”三个字连在一起，让李云龙的身体猛地一震！
一道惊雷在他脑子里轰然炸响！
前一秒还挂在脸上的地主老财式的满足和喜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狼一样的锐利和冰冷！
他的瞳孔，在刹那间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那些关于日军精锐小队渗透、斩首、破坏根据地的血淋淋情报，那些牺牲的战友和百姓的脸，一瞬间全部涌上他的脑海！
他最恨的，不是正面战场上硬碰硬的敌人，而是这种躲在暗处、专下黑手的毒蛇！
之前是没办法，人家来无影去无踪，自己这边连摩托车都凑不齐几辆，只能被动防御，处处挨打。
可现在……
李云龙的目光，缓缓从沙盘上的平安县城，移到了窗外那头正在笨拙转身的钢铁巨兽身上。
他的嘴角，一点一点地咧开。
那笑容里，没有一丝喜悦，只有一种即将展开猎杀的最原始、最纯粹的残忍和快意。
“好主意。”
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沙哑艰涩。
“老子早就看这帮狗娘养的不顺眼了！”
“他娘的，老子早就想把山本一木那个杂碎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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