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灌入喉咙,带着硝烟的铁锈味,呛得人肺叶生疼。
楚云飞一动不动。
那张写着“苍蝇”二字的粗糙纸张,在他掌心被攥成了一团湿冷的垃圾。
苍蝇……
一个把他358团逼入绝境,让他准备杀身成仁的日军加强大队。
在李云龙的信里,只是几只路过时顺手拍死的苍蝇。
这不是羞辱。
羞辱是平等的生物之间才会发生的事情。
这是一种来自更高生命形态的、不带任何感情的陈述。
就像人碾死一只蚂蚁,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甚至懒得多看一眼。
参谋长方立功的嘴唇在哆嗦,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极度的屈辱和愤怒。
“团座!欺人太甚!这李云龙……他这是在把我们所有人的脸,放在地上踩!”
楚云飞没有回应。
他缓缓松开手,任由那纸团被风卷走,消失在山谷间。
他脸上的表情消失了,平静得像一块墓碑。
他只是抬头,用一种近乎贪婪的目光,死死盯着李云龙部队消失的方向。
那片苍茫的群山,此刻在他眼中,仿佛一头匍匐在黑暗中、深不可测的巨兽。
许久,他才吐出两个字。
“立功。”
“到!”
“派最好的斥候去追!”楚云飞的声音嘶哑,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我要知道他们的一切!番号、人数、装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到半小时,派出去的斥候连滚带爬地逃了回来。
那不是疲惫,而是惊魂未定。
“团……团座!”斥候的牙齿在打颤,眼神涣散,像是刚从噩梦里挣脱。
“说!”
“追……追不上!报告团座,他们不是在行军!”
斥候大口喘着气,脸上满是无法理解的骇然。
“他们的速度快得不正常,每一步的距离都像用尺子量过一样,整支队伍像一个铁块在山地里平移!我们的人刚看到影子,翻过一个山头,他们……他们就凭空消失了!”
“装备!”方立功的声音尖锐起来,“看清装备了吗?”
斥候咽了口唾沫,努力回忆着那颠覆他常识的一幕。
“看清了……一部分。”
“全是新枪,就是您换回来的那种半自动步枪,清一色!”
“军装是新的,没有一个补丁!”
“脚上是牛皮军靴,踩在山路上声音都不一样!”
“还有……还有炮!”斥候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太多了!全是骡马拖着的迫击炮,我数不过来,感觉……感觉比我们一个团的炮加起来还多!”
指挥部内,落针可闻。
几名营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全员装备半自动步枪?
这是什么概念?
他楚云飞的358团,晋绥军的王牌,也只有最精锐的警卫连才配得上几支冲锋枪。
一支土八路,富裕到了这种神话般的程度?
“德械师……不,就算是委员长最精锐的卫队,也不可能!”一名营长失声喃喃。
方立功脸色凝重到极点:“团座,这支部队的火力配置,已经不是我们能理解的范畴了。他们……到底是谁?”
“不。”
楚云飞缓缓摇头,否定了所有猜测。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低沉而笃定。
“他们不是任何我们知道的部队。”
“但我从他们身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楚云飞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如同铁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那是一股子……泥腿子的悍匪味儿。那种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随时准备跟你同归于尽的疯狂劲儿,只有李云龙的队伍才有。”
众人脸上的惊骇,化为了更深层次的恐惧。
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强大的敌人。
而是你昨天还瞧不起的乞丐,今天却开着你闻所未闻的战车,居高临下地看着你。
这种认知被彻底粉碎的冲击,比战败本身更令人绝望。
“走。”
楚云飞转身。
“去看看鬼子的炮兵阵地。”
他要亲眼去确认,那所谓的“天罚”,究竟是什么魔鬼的造物。
当楚云飞站在那片山坳里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太干净了。
也太惨了。
地面没有预想中的巨大弹坑,反而相对平整。
但这里的一切,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刮”了一遍。
日军的九二式步兵炮,像个被戳了无数窟窿的铁皮玩具,炮管诡异地扭曲着。
炮兵的尸体,则彻底挑战着人类的理智。
他们不是被炸碎的。
他们是被一种自上而下的力量,系统性地“切割”了。
一具尸体还保持着装填炮弹的姿势,但他的上半身和下半身,隔着半米远。
更多的尸体,像是被无形的钉子钉在地上,浑身上下布满了细密的血洞,像一个个漏水的血色口袋。
空气里,浓稠的血腥味和金属烧焦的恶臭,混合成一种地狱的气息。
方立功蹲下,用刺刀撬开一具尸体的头骨,一颗变形的钢珠滚落在他掌心。
入手滚烫。
“团座……”
楚云飞接过那颗还带着死亡温度的钢珠,没有说话。
他的大脑在疯狂运转,试图解构这种他从未见过的杀戮方式。
“炮弹在空中爆炸,天女散花……”
“太精准了。”
他环顾四周,目光锐利得可怕。
“你看,所有炮弹的覆盖范围,被完美地限制在了这个山坳里,没有一发浪费。”
“爆炸高度被严格控制,恰好能让杀伤破片覆盖每一个角落。”
方立功的呼吸变得粗重:“什么样的炮兵……能做到这种地步?”
“这不是炮兵能做到的。”
楚云飞的眼神,空洞而又明亮,那是一种认知被击穿后的顿悟。
“这是……计算。”
“在开炮前,他们用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手段,已经精确锁定了这个阵地的三维坐标。”
“他们甚至……算出了炮弹在何种高度爆炸,能达到最高的杀伤效率。”
他抬起头,看着彻底失语的方立功,声音里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栗。
“立功,我们总说,战争是门艺术。”
“我现在才明白。”
“对有些人来说,战争……是一道数学题。”
“在他们眼里,我们和日本人,都只是可以被计算、被清除的参数。”
楚云飞站起身,拍掉手上的尘土。
他终于想通了。
李云龙的背后,站着一个魔鬼。
一个精通弹道、测绘、战术,拥有未知侦察手段的,神一般的总工程师!
那个刻在枪托上的“mcV”闪电徽记,再一次在他脑海中灼烧。
李云龙……新一团……
这个名字,像一道滚烫的烙印,深深刻进了楚云飞的灵魂。
他大步走回指挥部。
劫后余生的庆幸?
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和一丝……病态的好奇。
“传我命令!”
楚云飞的声音,在山岗上回荡,冰冷而决绝。
“全军,原地休整!”
“是!”
“再传一道命令!”
“从今天起,将苍云岭,特别是以黑云铁矿为圆心的五十里区域,列为最高等级军事禁区!”
“任何部队、任何人,不得靠近!”
“违令者,就地枪决!”
他的眼神,最后死死锁住方立功。
“动用我们所有关系,去查!晋西北独立一旅,新一团,李云龙!”
“我要他所有的资料!”
“记住,是所有!”
方立功猛地挺直了身体,高声应道:“是!团座!”
楚云飞不再说话,独自走到地图前。
他的手指,缓缓地,重重地,按在了“苍云岭”三个字上。
指节,一片苍白。
许久。
他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低语。
“李云龙……”
“你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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