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他话说完，邱燕把他拉走了。
“新土豆，新土豆，八分钱一斤，来看看不？”
两筐土豆装在用柳条编的筐子里，沾着还有点湿润的泥土。
“大豆腐！”
旁边大爷用自行车后座驮着一大盘豆腐，还冒着热气。
三人来到卖油饼的摊位上，已经在排队了，高志远看着排队的二人，偷偷溜走了。
他也知道那大嫂总是嘲讽邱燕土包子，炫耀自己的手表，今天正好看到了，先买一块，钱以后攒！
“买八张油饼！”舅妈喊着。
“好咧，一毛二一张，加粮票。”
突然间，人群骚动起来，一群穿着蓝色制服的市管员从远处晃过来。
正在和高志远交易的卖表小年轻很警觉，立马夺回高志远正在检查的表，把表慌乱的装回兜里，“同志，我先走一步，来抓人了。”
慌乱中掉到下水道一块，还有地上一块，他也来不及捡了，撒腿就跑，高志远给他捡起来，一直就追。
早市的人有固定摊位的都是气定神闲的，把来路不明容易被判“投机倒把”的东西，淡定的藏在泔水桶里。
像流动摊位卖的东西不符合要求的，一直眼睛四处乱看，一有风声，早就东躲西藏的。
被抓住的，有的称被扔了，有的东西没收，罚款。
邱燕在一旁看着，看来自己到时候要卖点野菜还真不容易，当时野菜的数量和种类都要有要求的。
比如1985年前的蕨菜供销社会强制统一采购，还要有生产队公章的“采集证”。
这边高志远拿着捡到的手表，气喘吁吁的追上来。
“同志，你的表，还掉下水道一块，没法捡。”
年轻人累的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年轻人也大方：“哥，像你这样的好人真不多，这表你拿着吧，咱俩交个朋友。”
“不行，我这人不占人家便宜！”
“那这样吧，给你便宜点，你进价给我，八块钱吧！”
“一块表，能挣四块呢？”
高志远有点吃惊，他上班一个月才六十块钱。
“这不是看你面子上算便宜点给你。”
年轻人嘻嘻哈哈，其实一块表的进价也就四块到六块，就是要来回打点加运费，还要胆战心惊的卖，这算成本里也没说的。
高志远掏了八块钱，身上也没啥钱了，但是他想到邱燕能戴上表就开心。
邱燕和舅妈买完饼哪里也找不到高志远，两人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这才看见他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你干啥去了？咋还跑上了。”
当着邱燕舅妈的面，高志远不好意思把表拿出来，“没，没干啥，看热闹去了，我们走吧。”
“我们赶快回家吧，吃了饭就走，早点去人少。”
回了家，舅妈出门前熬的大碴粥也好了，配上油饼，又把自己腌的咸菜疙瘩切了丝，用香油拌了一下，几人热热闹闹的吃了早饭。
吃完了大家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舅妈带着高志远去看中医。
到了地方，灰土土的墙壁，门口挂了一个大葫芦，门上立了一块白底木头牌匾，上面用褪了红色的油漆刷着“祖传中医”。
一进门，一股艾草的味道，老中医在里间诊治，外面的长凳子上几乎坐满了人，这位中医治疗不孕不育比较有名气，所以一般都是一家子过来。
高志远有点不自在，到处看来看去，朝里间张望着，哎？里面的声音咋那么耳熟？那门口的不是陈兰香的儿子吗？
“那不是陈大娘吗？门口那个是陈大娘的儿子，他们结婚五六年了，到处看，一直说她儿媳妇不能生。”
高志远压低声音和邱燕说，然后他把头埋得低低的，拉着邱燕往后面走，想把自己藏在角落里。
“怕啥啊？我们结婚了，调理一下身体不行吗？”邱燕不以为意，朝里面看着。
高志远怕惊动里面的陈兰香一家，他不管她了，自己藏在人群里。
里面的老医生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他正给陈兰香的儿媳妇把脉，一个手把完换另外一个手。
陈兰香在一边说：“我儿媳妇是不是很严重？看上去就不好生养。”
“她身体很好，气血也足，你是带她来干啥？”
“怎么可能没事？她结婚五年了，都不会生，听说你挺厉害的，我才带她来看的！”
“生孩子又不是一个人的事，你儿子来了吗？让他也进来看看。”
老中医有点无奈，明明两个人的事儿总要遮遮掩掩，最后总是怪在女方身上，都不正视问题。
陈兰香儿媳妇有点生气：“说了我没问题你还不行！”
“祖宗！你小点声！”陈兰香神色不自然，小声对门口的儿子说：“来，你进来。”
儿子吊儿郎当的进来。
“坐这里。”陈兰香指着凳子，“来，妈给你把脸挡上，不要被人看到。”
儿子满不在乎的推开陈兰香的手：“不用啊，妈，该是谁的问题就是谁的问题，有啥好遮掩的？”
陈兰香小心翼翼的去把门关上了，邱燕有点失望，都听不见里面说啥了！
里面老中医给陈兰香儿子认真把脉，“望闻问切”都来了一番。
“尺脉沉细无力，肾阳亏虚。”
“咋样？严重不？”陈兰香急着问。
老中医微微叹息，“你这耳轮薄而无泽，明显就是先天不足啊。”
“那咋整？”
“只能看天意了，肾精不足，很难怀上。”
外面人有点着急了，一边推门一边问：“好了没啊？”
陈兰香本就烦躁：“急啥！出去！”
然后又像泄了气的皮球，“那也就是说，一直怀不上是我儿子的问题？”
“你这种情况很难怀上的，以后早点睡，别喝酒抽烟，锻炼身体，增强一下体质，剩下的也没办法。”
陈兰香缓不过神来。
医生打断他，“好了，出去吧，下一位。”
陈兰香儿子喊她：“妈！妈！”
“一直喊什么！我能听到！”
三人一起出了门，正好和邱燕对上，高志远在后面头低得更厉害了。
“大娘。”邱燕先开口。
陈兰香看遮掩不过去，假笑着，“老高家二媳妇，我带我儿媳妇来看月事，我儿子不放心，来送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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