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关隘情报，尚书府的关联
黑暗中，那一声极轻微的木头摩擦声，像一根冰冷的探针，穿透墙壁，扎进柳惊鸿的耳膜。
她的身体在被褥下没有丝毫动弹，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改变，依旧维持着沉睡中那种悠长而平缓的节奏。但她的意识，却在瞬间绷成了一张拉满的弓。
一墙之隔，萧夜澜。
他还没睡。
他是在床上翻了个身，还是已经起身，正站在黑暗中，与她一样，静静地倾听着这死寂的夜？
柳惊鸿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的神情，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深不见底的眼眸，或许正对着这面墙壁，试图看穿她所有的伪装。这种无声的对峙，比任何言语上的交锋都更耗心神。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粒尘埃都带着审视的重量。
她不能动，不能有任何异常。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隔壁再没有传来任何声响。那片死寂，比之前的声音更令人不安。
柳惊鸿的思绪，却早已从这间小小的卧房脱缰而出，飞向了千里之外的西境。
盘蛇谷。
北国密信上的这三个字，与兵部尚书这个名字，在她脑海中迅速地缠绕、链接，勾勒出了一张巨大而阴森的网。
北国的情报网探查到了盘蛇谷的守备空虚，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战机。而南国朝堂之上，一群人正磨刀霍霍，试图用一个西境的“疏漏”来扳倒兵部尚书。
这两件事，绝非巧合。
这根本不是什么漏洞，而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一个以边境关隘为诱饵，以无数北国士兵的性命为赌注，以兵部尚书的官帽和项上人头为彩头的惊天杀局。
南国有人在里应外合，故意将这个“机会”喂到了北国的嘴边。
而她，代号“画皮”，就是那个被期望将毒饵送进北国口中的人。
柳惊鸿的指尖在被褥下轻轻蜷缩。
她是一名特工，服从命令是天职。可她的代号是“幽灵”，不是“信鸽”。她习惯于站在暗影里操纵棋局，而不是成为别人棋盘上可以随时牺牲的一颗棋子。
让她亲手将自己的同胞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去成全南国某些人的政治野心，最终导致北国元气大伤……这笔交易，从任何角度看，都是血本无归。
那么，破局的关键在哪里？
柳惊鸿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兵部尚书书房里的那张地图。那张被半遮半掩，却依旧透出森然之气的军务地图。
盘蛇谷关隘的防守调度，隶属于兵部。任何兵力换防、军备调整、防线变动，都绕不开兵部尚书。所有的情报，无论真假，其源头必然指向尚书府。
那张地图，就是这个巨大阴谋的核心。
上面不仅有盘蛇谷的真实位置，更有那些她惊鸿一瞥间看到的、无法理解的特殊标记。那些标记，或许就是南国真正的兵力部署，是陷阱的机关所在，是整个杀局的图纸。
她必须再进一次书房，必须看清楚那张地图上的每一个细节。
可问题是，怎么进去？
以上次借阅古籍的名义再去一次？太过刻意，必然会引起尚书之子的怀疑。他虽然对自己有好感，却不是个傻子。尚书府的书房重地，不是他能随意带着一个外人反复进出的地方。
柳惊鸿在黑暗中睁着眼，眼底没有一丝光亮，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明。
她的手指在身侧无声地敲击着，这是她思考时下意识的习惯。
尚书夫人？这条线，可以用来建立长期关系，打探尚书的日常和心绪，但想通过她进入书房，几乎不可能。一个深沉内敛、能为丈夫分忧的女人，绝不会允许任何人触碰她丈夫的核心机密。
那么，剩下的路，似乎只有一条。
兵部尚书的独子，那个风度翩翩的青年才俊。
利用他的好感，是目前看来最直接，也是最危险的途径。这种情感上的利用，是一把双刃剑，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一旦让他察觉到自己的真实目的，或者因爱生恨，后果不堪设想。
但，高风险往往伴随着高回报。
特工守则里没有“安全”二字，只有“完成任务”。
柳惊鸿停下了敲击的手指。
她需要的，不是被动地等待对方的邀请，而是主动出击，创造一个让他无法拒绝，并且能顺理成章地将她再次带入书房的“偶遇”。
要让他觉得，这次相见是天意，是缘分，是心有灵犀。要让他主动地，甚至是迫不及待地，为她敞开那扇通往核心机密的大门。
而这个“偶遇”的契机……
柳惊鸿的脑中，开始飞速地筛选着尚书之子的所有信息：他的喜好、他的日常行踪、他引以为傲的才学……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
古籍。
上次她以讨论古籍为由，巧妙地化解了书房中的危机。那么这一次，她依然可以从古籍入手。
但不是去借，而是去“还”。
不，不仅仅是还。她要带去一本他从未见过，甚至闻所未闻的孤本。一本足以让他这个自诩才高八斗的才子，都为之震惊、为之痴迷的孤本。
京城最大的古玩字画集散地，琉璃厂。那里鱼龙混杂，时常有前朝的宝贝流出。尚书之子那样的风雅之士，是那里的常客。
一个完美的“偶遇”场景，在她脑中渐渐成型。
她，一个同样对古籍颇有研究的王妃，在琉璃厂的某个书斋里，与他不期而遇。两人因一本奇书而相识，相谈甚欢，最后，她“大方”地将这本自己也“寻觅已久”的孤本赠予他，只为“知己”二字。
而这份厚礼，足以让他将她引为真正的知己，再次邀请她去府上书房，共同品鉴，便是顺理成章之事。
计划的轮廓已经清晰，剩下的就是细节的填充。
比如，那本“孤本”从何而来？既要足够珍奇，又不能是凭空捏造，要经得起他那样的行家推敲。
柳惊鸿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黑暗中，微微向上挑起。
别人或许找不到，但她能。
她脑中那个属于现代特工的知识库里，储存着远超这个时代的历史和文化知识。伪造一本以假乱真的“前朝孤本”，对她来说，并非难事。
就在这时，窗外极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更夫的梆子声。
三更天了。
夜，已经深到了极致。
柳惊鸿缓缓闭上眼睛，不再去想隔壁的动静。萧夜澜的存在，像一根扎在背后的芒刺，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身处的险境。
但此刻，她必须将这根刺暂时忽略。
因为一头更凶猛的野兽，已经露出了獠牙，她必须全神贯注，准备好自己的猎枪。
她开始在脑海中，一笔一划地构思那本“孤本”的内容。书名、作者、序言、甚至是每一页的残破痕迹……一个庞大而精密的骗局，正在这片沉沉的黑暗中，悄然诞生。
她知道，当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她将不再是那个被动等待机会的“画皮”。
她将化身为猎人，主动走进那片名为“京城”的丛林，布下自己的第一个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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