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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区号“010”,像一枚烧红的烙铁,在马叔那辆半旧的大众车厢里,烫出了一个无声的窟窿。
马叔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绷了一下。他从后视镜里看着林舟,眼神里有惊讶,有探寻,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他没说话,只是把车开得更稳了,车子滑过一个路口,悄无声息地汇入了另一条车道,仿佛一条大鱼,在复杂的洋流中找到了最省力的航线。
“国家发改委,政策研究室……”林舟挂断电话,轻声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品味这几个字的份量。
这通电话,来得太巧了。
前脚刚走出省纪委的大门,后脚就接到了来自国家最高经济规划部门的邀请。就像一盘棋局,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被困在楚河汉界的一角,只能被动防守时,一只来自天外的棋子,直接落在了九宫格的中心。
这盘棋,瞬间活了。
“小林,你这回,是把鱼饵直接甩进龙王殿了。”马叔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可的感慨,“省里这两位,还在争池塘里的几条鲫鱼,你这钩子,已经挂到过江龙的嘴了。”
林舟没有接话,他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那座庞大的因果沙盘,已经因为这通电话,掀起了滔天巨浪。无数条新的数据链从一个标注着【国家发改委】的金色节点延伸出来,与沙盘上原有的【李副省长派系】、【张副省长派系】、【孙立国】、【红山县项目】等模型交织在一起,整个沙盘的运算复杂度,瞬间提升了一个数量级。
“马叔,去纪委研究室。”林舟睁开眼,声音平静。
“还去?”
“去。”林舟的语气很淡,“礼尚往来,不能失了规矩。王主任送了我一份‘敲打’,我得把这份‘课题’送到位。”
马叔笑了,不再多问,方向盘一打,车子朝着纪委大楼的方向驶去。
当林舟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省纪委大楼时,门口的门卫眼神明显变了。如果说早上是审视,现在则多了一丝好奇和敬畏。一个上午被纪检监察室“喝茶”,下午还能拿着报告,主动上门找研究室主任“请教课题”的年轻人,他当了十年门卫,第一次见。
……
当林舟回到公寓时,天色已经擦黑。
一开门,李瑞和苏晓就像两尊门神,齐刷刷地杵在玄关。李瑞的脸上写满了焦灼,来回踱步,把地板踩得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凌乱。苏晓则抱着手臂靠在墙上,看似镇定,但不断轻点着地面的鞋尖,暴露了她的不平静。
“林哥!你可回来了!怎么样?他们没为难你吧?”李瑞一个箭步冲上来,上上下下地打量林舟,活像在检查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我上午给孙主任办公室送报告的时候,他的秘书脸色不太好。”苏晓推了推眼镜,补充道,“我猜孙主任也顶着压力。”
林舟换下鞋,将公文包放在柜子上,语气轻松得像刚下班回家:“我请他们喝了杯茶,顺便聊了聊新时期廉政风险防控体系的建设问题。”
李瑞和苏晓都愣住了。
去纪委谈话,变成了学术研讨会?
“不……不是,林哥,你别开玩笑了,到底怎么样?”李瑞急得抓耳挠腮。
林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拧开喝了一口,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把那通来自京城的电话内容,简单复述了一遍。
公寓里陷入了长达十秒钟的寂静。
“国……国家发改委?政策研究室?”李瑞的嘴巴张成了o型,他结结巴巴地确认道,“是那个新闻联播里天天提的那个?”
苏晓扶着墙壁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她那颗习惯了用法规和逻辑思考的大脑,第一次出现了短暂的宕机。这个转折,不符合任何她所知的程序和逻辑。它更像……神来之笔。
“我的天!林哥!你这是要上达天听了啊!”李瑞终于反应过来,激动得满脸通红,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这下看那帮孙子还怎么嘚瑟!什么张省长李省长,在国家部委面前,那不都得……”
“闭嘴。”林舟淡淡地打断了他。
李瑞的兴奋戛然而止,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别高兴得太早。”林舟的目光扫过两人,“这只是一个邀请,能不能把事情办成,把机会抓住,还要看我们自己。而且,这通电话,解决不了我们眼前的麻烦,甚至,可能会让麻烦变得更复杂。”
他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前,对外面两人说:“我需要安静地想一想,晚饭不用叫我。”
房门关上,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林舟坐在书桌前,没有开灯,城市的霓虹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深吸一口气,意识完全沉入了脑海中的沙盘。
沙盘之上,风起云涌。
代表张副省长和李副省长的两个巨大的模型,如同两只对峙的巨兽,盘踞在省域版图的两端。无数条深色的因果链将他们与各自派系下的部门、企业、人物模型连接起来,形成两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推演启动:变量——林舟接受张副省g长拉拢。】
沙盘上,代表林舟的小人,走进了张副省长的阵营。瞬间,李副省长派系的攻击烈度骤然提升,无数条红色的攻击指令,不仅指向林舟,更指向了孙立国和整个红山县项目。而张副省长则乐于见到这种局面,他将林舟和红山县项目当做吸引火力的盾牌,自己则在后方从容布局,攫取利益。
画面快进,一年后,红山县项目因无休止的政治内耗而举步维艰,林舟本人则在一次派系斗争的失利中,被当做弃子,调往闲散部门,彻底沉寂。
【路径判定:死局。】
林舟回溯了时间,更换了变量。
【推演启动:变量——林舟向李副省长派系妥协。】
沙盘上,林舟开始刻意放缓红山县项目的进度,在一些利益分配上向李系的企业倾斜。短时间内,风平浪静。但很快,张副省长派系开始发难,孙立国对他失望透顶,国开行也对项目的执行效率提出质疑。更重要的是,那个来自京城的金色节点,因为项目进展缓慢,逐渐变得黯淡。
画面快进,两年后,林舟失去了所有人的信任,在两派的夹缝中动弹不得,最终在一次人事调整中,被“保护性”地安排到了一个地方志办公室,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
【路径判定:死局。】
林舟的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巨大的运算量让他感到一阵阵的精神疲惫。
站队是死,妥协也是死。这两条路,都走不通。
他将新变量【国家发改委的关注】加入推演。
沙盘上,那个金色的节点,像一颗太阳,照亮了整个棋盘。张、李两派的行动都变得谨慎起来。他们不敢再轻易地对红山县项目这个“创新试点”下重手。
但新的问题随之而来。
两派都试图将这个来自京城的“关注”,解读为对自己的支持。张副省长开始在各种场合,将红山县模式与他主导的“数字经济”规划捆绑宣传。李副省长则通过媒体,强调产业基金在“廉政风险防控”上的探索,试图抢占话语权。
林舟和红山县,从一个被争夺的“棋子”,变成了一个被争夺的“旗帜”。他看似安全了,实则被架在火上烤,失去了所有的自主性。
【路径判定:慢性死亡。】
林舟的眉头紧紧锁起。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三岔路口,但每一条路的尽头,都通向悬崖。
一定有什么东西,被我忽略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沙盘的视角拉到最高,俯瞰整个省域的权力格局。他不再关注张、李两派的直接对抗,而是开始检视那些在推演中出现的,看似无关紧要的“异常数据”。
一次推演中,一份攻击红山县项目的文件,在递交到省委办公厅后,被莫名其妙地压了三天,错过了最佳时机。
另一次推演中,一个支持张副省长的关键人事任命,在常委会上讨论时,被一个意想不到的反对票,搁置了。
还有一次,李副省长试图通过环保审查卡住工业园区的建设,却被省环保厅以“重点扶贫项目,应以指导整改为主”的理由,轻轻地化解了。
这些“异常”在之前的推演中,都被当做了小概率的随机事件。但当林舟将它们一一从数据流中剥离出来,用高亮的线条连接在一起时,一个惊人的发现浮现在他眼前。
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背后都隐约指向了同一个源头。
一个在沙盘上,始终处于中立位置,不显山不露水,几乎没有任何主动动作的模型。
这个模型的数据极其稀少,权限极高,林舟的沙盘甚至无法完整地构建出其【核心诉求】。但所有异常的因果链,在追溯到这个模型附近时,都像溪流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就像一个隐藏在棋盘之下的巨大磁场,从不直接触碰棋子,却能悄无声息地改变棋子的走向。
这不是张、李两派的力量,这是独立于他们之外的……第三方力量!
一股足以在关键时刻,决定天平朝向的,真正的力量。
林舟的精神力高度集中,他调动所有算力,试图穿透那层笼罩在这个模型上的迷雾。数据流疯狂闪烁,模型的轮廓在模糊与清晰之间反复切换。
终于,一个职位名称,在模型旁边短暂地清晰了一瞬。
【省委……书记。】
林舟的心脏,猛地一跳。
原来如此。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两个棋手之间走钢丝,却没发现,棋盘边上,还坐着一个真正的观棋者。
这位观棋者,偶尔会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拨动一下棋局的走向,确保这盘棋不会太早结束,也不会倒向任何一方。
他是在……平衡。
而自己,以及红山县项目,就是他用来平衡棋局的那颗最重要的砝码。
林舟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洞悉了这一点,之前所有的死局,瞬间盘活。
就在这时,他放在桌上的私人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不是电话,是一条短信。
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没有署名。
短信的内容,只有寥寥几个字,却像一道惊雷,在他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湖中,炸起了万丈狂澜。
“明早九点,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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