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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的灯光,将每个人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地上,像一出落幕后不愿离去的默剧。
李瑞张着嘴,像是第一次认识苏晓。他脑子里那些飞速运转的金融模型、杠杆率、回报曲线,在苏晓画下的那座天平与那把冰冷的锁面前,忽然显得有些轻飘。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课题组里最锋利的那把刀,此刻才发现,苏晓是刀鞘,是那种用最坚韧的皮革和最严丝合缝的工艺打造的刀鞘,它不伤人,却能让刀锋在出鞘的瞬间,发挥出最精准、最致命的力道。
“我……服了。”李瑞憋了半天,终于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他看向苏晓的眼神,不再是同事间的欣赏,而是一种近乎于对某种规律的敬畏。这个平日里安安静静,永远在整理文件和会议纪要的女人,脑子里装的,竟然是一座如此森严的法学堡垒。
马叔盘核桃的手,不知何时也停了下来。他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他一辈子都在和人打交道,他知道,那些商场上的老狐狸,最信的不是人情,而是规矩。是白纸黑字,能把丑话说在前面的规矩。苏晓拿出来的,就是一套能让最狡猾的狐狸都无话可说的规矩。
林舟终于笑了。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白板前,看着李瑞的结构图和苏晓的天平,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他开口,打破了办公室里的寂静,“李瑞造出了发动机,苏晓造出了车身和安全系统。现在,我们有了一辆理论上坚不可摧的‘战车’。”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自己的三位组员,最后落在了马叔身上。
“马叔,耿平说,赵丰祥是所有人心里的那辆‘前车’,是那本血淋淋的‘教科书’。”林舟的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弧度。
“那么,我们的第一场路演,就从这本‘教科书’开始。”
他顿了顿,声音清晰而有力。
“我们要做的,就是开着我们这辆全新的战车,去告诉赵丰祥,也告诉所有人——”
“时代变了。现在,轮到我们来重新定义‘教科书’了。”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每个人心中都激起了巨大的涟漪。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混杂着面对未知的紧张,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接下来的两天,课题组的办公室成了一个真正的“战车工厂”。
白板被擦了又写,写了又擦。李瑞和苏晓,这两个大脑构造截然不同的人,开始了他们痛并快乐的“磨合”。
“不行!”李瑞指着白板上的一条资金路径,激动地挥舞着马克笔,“基金的资金利用率太低了!我们可以引入一个过桥贷款,在国开行的资金到位前,先进场锁定土地成本,这样至少能节省百分之三的财务费用!”
他是个天生的金融猎手,对利润的嗅觉灵敏到令人发指。
苏晓则像一个最严苛的质检员,毫不留情地在他画出的那条捷径上,打了一个红色的叉。
“过桥贷款的来源是商业银行,利率高,期限短。一旦国开行的审批流程出现任何意外,哪怕只延迟一个月,我们的资金链就会立刻断裂。”她扶了扶眼镜,冷静地陈述,“我们的第一原则是‘绝对安全’,而不是‘效率最大化’。赵丰祥他们怕的不是少赚百分之三,怕的是血本无归。”
李瑞的脸憋得通红,他觉得苏晓简直是反金融、反市场,是在用造法律的逻辑来搞投资,但他又无法反驳她话里的核心逻辑。
“那……那收益呢?我们总得给投资人一个有吸引力的预期回报吧?”李瑞有些泄气。
“收益的来源,不是在这些财务技巧上。”苏晓的目光转向林舟,她知道,这个问题需要总设计师来回答。
林舟一直没有参与他们的争论,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下几个关键词。此刻,他站起身,走到白板中央。
他拿起一支黑色的笔,在李瑞代表“利”的发动机模型和苏晓代表“法”的底盘系统之间,画了一个巨大的、稳固的三角形。
“你们说的都对。”林舟开口了,“李瑞追求的是效率和收益,这是资本的天性。苏晓追求的是安全和秩序,这是信用的基石。但我们的‘战车’,不能只有这两个轮子,它还需要一个最坚实的车架,来把这两个轮子稳固地连接在一起。”
他在三角形的顶端,写下了两个字:【政府】。
“我们的核心竞争力,不是比商业基金更会赚钱,也不是比法律条款更严谨。而是,我们能把政府的战略意图,转化为市场看得懂的商业逻辑。”
他看向李瑞:“你想要的超额收益,不在这里。”他指了指那些复杂的资金路径,“而在我们能为企业争取到的,独一无二的政策红利。比如,十年期的税收减免、最优惠的工业用地价格、定向的能源补贴。这些,才是真正的‘护城河’,是任何商业基金都无法复制的优势。你的财务模型,要把这些变量加进去。”
李瑞的眼睛亮了。他一直在用纯市场的思维在计算,却忽略了自己最大的靠山。
林舟又转向苏晓:“你想要的绝对安全,也不仅仅靠协议。”他指了指那把“违诺锁”,“更要靠我们从顶层设计上,把这个项目变成一个‘输不起’的项目。”
“怎么才算‘输不起’?”苏晓问道。
“当它不仅仅是一个扶贫项目,不仅仅是一个经济项目,而是被定义为全省‘产业转型升级’和‘区域协调发展’的战略试点时,它就输不起了。”林舟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任何一个环节的官员,在面对这个项目时,他考虑的就不再是得失,而是责任。一旦项目因为他的原因受损,他要面对的就不是违约金,而是政治前途的终结。这,才是最坚固的‘安全锁’。”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李瑞和苏晓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恍然大悟。
他们终于明白,林舟要造的,根本不是一辆普通的车。
他要造的,是一辆挂着特殊牌照,可以在某些特定道路上畅行无阻,甚至能让红绿灯为它改变信号的“国之重器”。
而他们设计的发动机和底盘,必须与这个“重器”的身份相匹配。
“我明白了。”李瑞拿起笔,擦掉了之前那些花里胡哨的财务技巧,重新开始构建一个更稳健、更宏大的模型。
苏晓也点了点头,开始在她的“阳光协议”里,加入更多关于项目“政治定位”和“战略意义”的阐述,她要让每一个看到这份协议的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项目背后那不容置疑的分量。
马叔坐在一旁,一直没说话。他听不懂那些复杂的名词,但他听懂了林舟最后那几句话。他知道,林舟这是把项目从一个生意,拔高成了一面旗帜。跟生意人可以讨价还价,但没人敢跟旗帜讨价还价。
他默默地给林舟的搪瓷茶缸续上水,心里对那个从未谋面的赵丰祥,生出了一丝同情。这个可怜的家伙,即将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来拉投资的年轻人,而是一台武装到了牙齿,代表着更高层意志的战争机器。
两天后,一份崭新的方案,静静地躺在了会议桌上。
封面上,是林舟亲手写下的几个大字:
【红山县新能源产业综合开发项目——“方舟计划”】
它不再叫“产业引导基金”,也不叫“阳光协议”。林舟给了它一个全新的名字。
方舟,既取了林舟的“舟”,也寓意着这是一艘能带领所有参与者,穿越风险的风暴,抵达希望彼岸的巨轮。
计划的核心,被林舟精炼为十二个字:
“政府主导,风险共担,利益共享。”
政府主导,明确了项目的战略高度和政治保障,解决了“一阵风”的担忧。
风险共担,通过“方舟基金”的结构设计和“阳光协议”的法律锁定,解决了“一锅汤”和“血本无归”的恐惧。
利益共享,则通过清晰的股权结构和政策红利量化,向资本展示了前所未有的想象空间。
李瑞看着这份方案,激动得手心冒汗。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作品”,一个兼具了金融美学、现实主义和宏大叙事的完美造物。
苏晓则一遍遍地审阅着里面的法律条款,眼神里是完成一件精密艺术品后的满足。
马叔拿起方案,翻了翻,纸张的厚度和油墨的清香让他觉得很踏实。他看不懂里面的图表,但他看懂了封面上那两个字。
“方舟……”他喃喃自语,“这名字,吉利。”
林舟看着自己的团队,脸上露出了由衷的微笑。
“好了,‘战车’已经造好,‘教科书’也已经写好。”
他合上方案,目光变得锐利而坚定。
“马叔,麻烦您再跑一趟静心茶舍。”
“这一次,不是去探口风。”
“是去送一份请柬。”
林舟将那份崭新的“方舟计划”方案,轻轻推到马叔面前。
“请那位‘教科书’的作者,赵丰祥先生,来亲自审阅一下我们的新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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