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销社里那包昂贵的茶叶末和售货员轻视的眼神,像一根刺,扎在李铁柱心里,火辣辣地疼。但疼过之后,反而激起了他一股更强的狠劲。
嫌我穷?看不起我买茶叶? 我偏要买!不但要买,还要越买越多!偏要靠着你们看不起的营生,把这穷日子翻个个儿!
他攥紧了手里的酱油瓶和茶叶包,脚步沉重却坚定地往家走。
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十二个蛋,成本接近两毛,全卖掉能赚四毛多!利润几乎翻倍!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调料的成本增加了,想要赚得更多,就必须加大投入,煮更多的蛋!
一个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在他脑子里疯长——把这几天赚的所有钱,全部投进去!收购更多的鸡蛋,把明天的产量翻一番!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全部投入?万一…万一明天卖不掉呢?万一被市管会逮住呢?那可不是赔本的问题,那是血本无归,是把这个家刚刚燃起的一点点希望之火彻底掐灭!
风险太大了。母亲绝对不会同意。
想到母亲,他仿佛已经看到她听到这个想法时那惊恐万状、泪流满面的样子。他的心猛地一缩。
可是…不冒险,就只能永远一天七八个蛋地挣扎,永远在温饱线上徘徊,永远填不满那个巨大的债务窟窿!机会就在眼前,那些孩子渴望的眼神,快速消失的茶叶蛋…市场需求是真实存在的!
赌一把!必须赌一把!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院门。李母正坐在门槛上拣野菜,看到他回来,立刻站起身,紧张地迎上来,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他手里的酱油瓶和那个报纸包上。
“买…买着了?”她的声音带着期盼和心疼,“多少钱?票…票用了?”
“嗯。”李铁柱把东西递过去,声音有些发沉,“散装酱油一毛,茶叶末…八分,一两。”
“八分?!”李母的声音猛地拔高,像是被蝎子蜇了一下,手一抖,差点没接住那包茶叶。她难以置信地瞪着那个小纸包,仿佛那不是茶叶,而是金子。
“八分钱?!就买这点破树叶子?!俺的老天爷啊!这…这够买多少盐了?!你…你咋真买了啊!”
她的脸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眼看就要哭出来。
“娘,没这‘树叶子’,蛋就卖不上五分钱。”李铁柱强迫自己冷静,解释道,“咱这是必要的开销。”
“必要…啥必要…”李母捶着胸口,痛心疾首,“八分钱啊!得卖两个蛋才赚得回来!这本钱…这本钱越来越厚了…俺这心里…慌得很啊…”
她絮絮叨叨地计算着,越算越害怕,仿佛已经看到了血本无归的惨状。
李铁柱沉默地听着,等母亲的情绪稍微平复一些,才深吸一口气,抛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决定:“娘,正因为本钱厚了,咱更不能小打小闹。我算了,明天,咱煮二十个蛋!”
“多少?!”李母像是被雷劈中了,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都变了调。
“二十个?!柱儿!你疯了吗?!你真是摔坏脑子了?!二十个蛋!本钱就得三四毛!再加上酱油茶叶…这…这得投进去多少钱啊!万一卖不掉!咱…咱拿啥赔?!拿啥买粮?!你这是要把这个家往死里作啊!”
她激动得浑身发抖,一把抓住李铁柱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眼泪汹涌而出:“不行!绝对不行!俺不答应!一天煮七八个,稳稳当当的,能赚几分是几分,俺晚上还能睡着觉!二十个…你这是要俺的命啊!”
“娘!稳稳当当赚几分,啥时候能还清债?啥时候能让您天天吃上药?啥时候能让小丫吃饱饭?”
李铁柱反手抓住母亲冰凉颤抖的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语气急切而坚定,“您看看小丫!面黄肌瘦的!您听听您自己,晚上咳得都睡不安稳!稳稳当当?稳稳当当地饿死吗?”
他指着墙角那只空了大半的粮食缸:“咱那点粮食还能吃几天?等吃完了,咋办?再去求爷爷告奶奶借?谁还借给咱这超支户?”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剖开血淋淋的现实。李母被问得哑口无言,只有眼泪不停地流。
“可是…二十个…也太多了…”她的抵抗变得无力,只剩下深深的恐惧,“哪来那么多本钱…”
“有!”李铁柱斩钉截铁,“咱这几天,不是白干的!”
他转身冲进屋里,从炕席底下掏出那个藏得严严实实的破布包,当着母亲的面,猛地打开!
里面是这几天攒下的所有收入:毛票、分币,虽然杂乱,却也有了一小堆,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一种诱人而又令人心悸的光芒。
李母的眼睛瞬间被那堆钱吸引住了,呼吸都停滞了。她这辈子,都没一次性见过家里有这么多“活钱”!
“娘,您看!”李铁柱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般的激动,“这都是咱赚来的!加起来有…有八九毛钱了!够本了!用这钱,去收购鸡蛋!明天煮二十个!只要全卖出去,咱就能净赚…净赚五六毛钱!一天!就一天!”
“五…五六毛?”李母喃喃重复着这个数字,眼神发直。一天五六毛,十天就是五六块…这巨大的数字冲击着她贫瘠的认知,让她头晕目眩。恐惧和贪婪在她眼里疯狂交战。
“这…这可是咱全部的家底了啊…”她颤抖着伸出手,想去摸那些钱,又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来,“…万一…万一…”
“没有万一!”李铁柱打断她,语气近乎凶狠,“娘!机会就摆在这儿!那些娃娃等着买!咱现在不多煮,过几天万一别人也学着煮了呢?万一市管会查严了呢?到时候想干都干不了了!咱就得抓住现在!”
他抓起那包钱,塞进母亲手里,紧紧握住:“娘!信我一次!就这一次!赌赢了,咱家就有活路了!赌输了…赌输了我李铁柱卖血卖力气,也把这本钱给您挣回来!”
母亲的手在他手里剧烈地颤抖着,那包钱像炭火一样烫着她的掌心,烫着她的心。她看着儿子那双因为激动和渴望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那里面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疯狂和决绝。
她又扭头看向窗外,院子里,小丫正蹲在地上看蚂蚁,瘦小的背影让人心疼。
“娘…”小丫似乎感觉到屋里的紧张气氛,怯怯地回头叫了一声。
这一声,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李母所有的犹豫。
她猛地闭上眼睛,两行浑浊的泪水滚落。再睁开时,眼里是一种破釜沉舟的、近乎绝望的疯狂。
“…好…好…俺…俺听你的…”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全身力气,“…赌…俺就跟你赌这一把…要是…要是…”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只是死死攥紧了那包钱,仿佛攥着一家人的性命。
“娘!咱能赢!”李铁柱重重松了口气,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
接下来的时间,李母像是上了发条的木偶,眼神发直,动作却异常麻利。她将家里最后那点珍贵的玉米面小心地藏好,仿佛那是失败后最后的退路。
然后,她揣着那包沉甸甸的、代表着全部希望的“巨款”,再一次走出了家门,去敲响邻居的门。
这一次,她的脸上不再是羞窘,而是一种近乎悲壮的麻木。
“…他婶子…再…再匀给俺八个蛋…现钱…三分一个…”
声音不高,却像是在进行一场命运的豪赌。
李铁柱站在院子里,看着母亲蹒跚而决绝的背影,心脏砰砰狂跳。
二十个蛋。 全部家当。 明天,要么天堂,要么地狱。
喜欢激荡1985:从卖蛋到首富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激荡1985:从卖蛋到首富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