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岛上空，时间仿佛凝固了。
那庞大狰狞的“倾听者”装置，碗状结构中央原本剧烈闪烁、试图解析吞噬那毁灭性能量的幽蓝光芒，在接触到融合了张默生命本源与真正“归墟”气息的毁灭浪潮的瞬间——
并非爆炸，并非巨响。
而是一种……绝对的、概念层面的“抹除”。
以“共鸣水晶”所在的核心焦点为起点，那由无数精密金属骨架、能量导管、防护力场构成的庞大结构，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从现实画卷上擦去一般，开始无声无息地瓦解、消散！
没有碎片，没有火光，没有冲击波。
金属化作虚无，能量归于死寂，连光线在靠近那片区域时都仿佛被吞噬殆尽。那抹除的范围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迹，以超越物理法则的速度迅速扩散，所过之处，一切存在都被还原为最原始的“无”！
装置周围的哨塔、隐藏的导弹井、巡逻的烛龙队员、甚至他们脚下的大地……所有的一切，都在那无声的抹除中，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悄然消融，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控制室内，“判官”脸上的残酷笑容瞬间僵固。他面前的所有屏幕在同一时间黑屏，仪器爆发出最后一阵杂乱的火花后彻底沉寂。他赖以掌控力量、窥视“门”后奥秘的终极造物，他投入了无数资源和心血的“倾听者”，就在他眼前，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方式，被从根源上彻底“删除”了！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电子眼中第一次流露出近乎崩溃的惊骇。这已经完全超出了科技与能量的范畴，这是……法则层面的碾压！
下一秒，那无形的抹除边界触及了控制室。
“判官”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而绝望的嘶吼，他引以为傲的改造身躯、他冰冷的电子眼、他脑中储存的无数机密数据，连同整个控制室，便一同化作了绝对的虚无。
无名岛上，以原本“倾听者”装置为中心，出现了一个直径近千米、光滑如镜、深不见底的巨大半球形“空缺”。那里没有任何物质，没有能量，甚至连“空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只有一片令人心智崩溃的绝对“空无”。
海风吹过这片“空缺”，都仿佛被截断、吞噬，无法流动。
岛屿的剩余部分，如同被啃噬过的饼干，边缘参差不齐，残留的建筑和设施歪斜、崩塌，引发了一连串小规模的爆炸和火灾，映照着中央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构成了一幅末日般的景象。
烛龙经营多年的海上堡垒，象征其野心的“倾听者”装置，在张默这倾尽所有、引动墟境共鸣的决死一击下，彻底……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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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海岸悬崖上。
在那股毁灭浪潮离体而出的瞬间，张默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也被一同抽空、撕裂！他再也无法维持站立，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涌出，染红了身下的岩石。
他体内的“风语者”之力几乎消耗殆尽，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更可怕的是，他与混沌巨门那缕被强行激发的连接，并未随着攻击的结束而中断，反而因为刚才那倾尽所有的“呼唤”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危险！
门后那冰冷、庞大的“意志”，似乎终于将更多的“注意力”投注到了他这个渺小却异常“活跃”的坐标上。一种无形的、仿佛要将他整个存在都拖入那片终极虚无的引力，正透过那缕连接，不断加强！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半透明，边缘处如同沙砾般开始缓慢地消散、剥离！意识也开始模糊，无数混乱的、诱惑他放弃抵抗、融入永恒的呓语在脑海中疯狂回荡。
他成功了，摧毁了“倾听者”。
但他也失败了，即将被自己引来的力量所吞噬。
代价……竟是如此残酷。
他抬起头，模糊的视线望向远方海面上那片新生的、令人心悸的“空无”，又看了看自己正在缓缓消散的双手，嘴角艰难地扯出一抹苦涩而释然的弧度。
结束了……
也好……
至少，胖子他们……应该能安全一段时间了……
还有……赵家……大概也完蛋了吧……
意识，如同沉入冰冷的深海，逐渐被黑暗吞没。
然而，就在他即将彻底放弃，意识沉入无边黑暗的前一刹那——
一股温和而磅礴的、带着熟悉气息的力量，如同穿越了千山万水，骤然降临，笼罩了他即将消散的身躯！
是老祭司！
这股力量中蕴含着雾隐寨古老守护阵法的生机，蕴含着那口乳白泉眼的净化之光，更带着一种坚定而沧桑的守护意志！它如同最坚韧的网，强行兜住了张默那即将被“归墟”引力扯碎的灵魂和身体，并与那冰冷的“虚无”引力形成了短暂的僵持！
同时，一个苍老而急切的声音，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固守本心！紧握‘自我’！”
“你是‘钥匙’，亦是‘锁’！莫要沉沦！”
“归来！”
这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散了部分侵蚀意识的冰冷呓语，让张默那涣散的意识重新凝聚起一丝微弱的清明。
是了……我是张默……我不是虚无……我还有未尽的承诺……还有要守护的人……
我不能……在这里消失！
求生的本能和被唤醒的意志，让他开始疯狂地、艰难地调动起体内那仅存的、微弱得如同火星般的“风语者”之力，混合着老祭司渡来的守护力量，死死地锚定着自身那即将被同化的“存在”！
一场发生在灵魂最深处、关乎“存在”与“虚无”的惨烈拉锯战，就此展开。
他的身体在虚幻与凝实之间剧烈闪烁，时而几乎透明欲散，时而又勉强重新凝聚。巨大的痛苦远超肉体层面，是存在根基被动摇的极致折磨。
但他紧咬着牙关，凭借着那一点不甘毁灭的执念，死死支撑着。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永恒。
那来自“门”后的冰冷引力，似乎因为“倾听者”这个“坐标”和“放大器”的消失，以及老祭司力量的强力干预，而开始缓缓减退、变得模糊。
张默与混沌巨门那危险的连接，也终于渐渐减弱、趋于平复。
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彻底刺破云层，洒满海面时，悬崖上那令人心悸的空间扭曲和冰冷气息终于彻底消散。
张默瘫倒在冰冷的岩石上，浑身被冷汗和鲜血浸透，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但终究……没有消失。
他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天空中那轮初升的、毫无温度的太阳，又看了一眼远方海面上那片依旧存在的、触目惊心的“空无”区域。
他还活着。
“倾听者”被摧毁了。
而他和烛龙，和“归墟”之间的恩怨，还远未结束。
这场以身为饵的豪赌，他付出了惨重到几乎无法挽回的代价，但终究……从死神和虚无的手中，抢回了一条命。
只是，未来的路，注定更加艰难，更加……黑暗。
他闭上眼睛，任由疲惫和创伤将自己拖入昏迷的深渊。
至少此刻，他还活着。
这就够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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