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冰冷而精致的仿制签章，像一块烧红的炭，藏在张默身上最隐秘的角落，无时无刻不灼烧着他的神经。每一次狱警巡逻的脚步声，每一次突如其来的点名，都让他心脏骤停，仿佛下一秒就会东窗事发。
老陈依旧沉默如山，仿佛那晚的交易从未发生。但张默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更加紧密却也更加危险的联结已经在他和老人之间建立。他交付了信任和把柄，换回了一个渺茫的希望和一份沉甸甸的债务。
能力的“内视”因为巨大的精神压力而变得异常敏感和混乱，时常在他集中精神时跳出【败露风险极高！】的警告，甚至伴有短暂的幻听——手铐的声音，狱警的呵斥。他不得不花费更多精力去压制和安抚这种躁动，遵循老陈教导的呼吸法，在恐惧的浪潮中勉强维持着一丝平静。
第158天，老猫的逼迫再次升级。
小斌几乎是哭着找到张默，脸上带着新鲜的巴掌印：“默哥……猫哥说……这是最后通牒……明天……明天再看不到‘硬货’……他就……他就把你藏东西的地方……还有你那些‘小动作’……全都抖出去……让所有人都来抢……”
最后通牒！老猫已经彻底失去耐心，要鱼死网破了！
张默知道，不能再拖了。那枚签章，必须立刻投入使用，而且要快，要产生足以震慑老猫、让其不敢妄动的“价值”！
目标的选择至关重要。不能是太显眼的东西，不能是管控极其严格的物品，而且要便于隐藏和交易。
能力的“内视”再次被动运转，不是针对具体风险，而是像罗盘一样，在他过往的记忆碎片中飞速检索——车间、仓库、食堂、医务室……
最终，画面定格在医务室。他想起上次头晕去拿药时，瞥见柜子里有一些瓶装的复合维生素片，对于长期缺乏蔬果摄入的犯人来说，这东西能有效防止口腔溃疡、提升免疫力，绝对是抢手货，而且不算严格管制的药品，管理相对松散。
就是它了！
第二天劳动时，张默故意在搬运物料时“不小心”划伤了手臂，伤口不深，但血流了不少。他顺利申请到了去医务室处理的机会。
医务室的狱医简单给他清洗包扎了一下。张默忍着心跳，目光快速扫过药柜，锁定了那瓶维生素片的位置和大致数量。
“政府，”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虚弱而自然，“最近老是嘴烂，没力气，能不能……开点维生素？”
狱医皱了皱眉，似乎嫌麻烦，但看了看他苍白的脸色和手臂的伤，还是嘟囔着打开柜子，拿出一小板单独包装的维生素c：“拿去，一天一片。”
“谢谢政府。”张默接过那小板药，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捂着伤口，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痛苦和犹豫，“政府……这一板怕是不够……我这伤……能不能多开点？或者……那种瓶装的好像量多一点……”他指了指柜子里那瓶复合维生素。
狱医不耐烦地挥挥手：“那种是配给用的！哪能随便开给你！快走快走！”
计划受阻。直接索要不行。
张默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慢慢转身，似乎要离开，却在经过药柜旁边那张放着处方单和笔的桌子时，身体极其“自然”地晃了一下，仿佛因为失血而头晕，手肘“不小心”将一小叠空白的处方单扫落在地。
“哎呀！”他惊呼一声，连忙弯腰去捡，动作因为“受伤”而显得笨拙迟缓。
狱医骂了一句，但也蹲下身帮忙捡拾。
就在这短暂的、狱医视线被遮挡的几秒钟内！张默的手指如同拥有了自主意识，以快得惊人的速度，从贴身藏匿处抽出那枚薄薄的金属签章，在一张空白处方单的右下角狠狠按了下去！同时，另一只手抓起桌上的笔，凭借记忆和能力的微弱辅助，飞速模仿了一个之前见过的、狱医的潦草签名！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
当狱医捡完单子直起身时，张默已经将那张盖好假章、签好名的处方单混在其他单子里，一起递还回去，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对不起政府，没拿稳……”
狱医没好气地接过单子，看也没看，随手扔回桌上：“毛手毛脚！赶紧走！”
张默点头哈腰，捂着伤口，快步离开医务室。直到走出很远，冷风一吹，他才发现自己全身早已被冷汗湿透，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手臂的伤口因为紧张而阵阵抽痛。
他成功了！但也像是在地狱门口走了一遭！
那张处方单，就像一颗定时炸弹，留在了医务室。
下午，他通过小斌，给老猫带去了一个极其简短的口信：“东西准备好了，老地方，今晚熄灯后一小时，过期不候。”
熄灯后，监舍里一片死寂。
张默躺在床上，耳朵竖得像雷达，捕捉着外面的每一丝动静。时间的流逝变得无比缓慢。能力的“内视”不断评估着【成功概率】和【败露风险】，数值剧烈波动，让他备受煎熬。
一小时到了。
没有任何动静。
张默的心沉了下去。难道老猫没得手？还是出了意外？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时，监舍的门轴，发出了极其轻微的一声“吱呀——”
一个黑影，如同鬼魅般溜了进来，精准地摸到了张默的床边。
是老猫！
他的气息有些急促，黑暗中，张默能感受到他投射过来的、混合着兴奋、贪婪和一丝难以置信的目光。
一样冰冷坚硬的东西被塞进了张默手里——是那瓶复合维生素片！
同时，老猫压抑着极度兴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子……你他妈……真有你的！这东西哪弄来的？！”
张默握紧那瓶药，感受着塑料瓶身的冰凉，心中巨石落地，但声音依旧保持平静：“猫哥，规矩，不问来源。”
老猫噎了一下，似乎被这话堵得难受，但手里的药瓶又让他无比兴奋。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行！有种！这次算你厉害！以后……”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这条“线”，他认了，也想沾。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张默打断他，将药瓶收回，“猫哥，别忘了之前的‘误会’。”
他是在提醒老猫，之前算计刀疤那笔账，还没完。
老猫沉默了几秒，哼了一声：“老子心里有数。”说完，不再多留，又如鬼魅般溜了出去，消失在黑暗中。
交易完成。
张默躺在黑暗中，握着那瓶用巨大风险换来的维生素片，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和后怕。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老猫尝到了甜头，绝不会轻易放手。而使用假签章的风险，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第159天。
他听到了一声无声的惊雷，在心底炸响。
脚下的路，已经正式踏入了雷区。
（第三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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